天缘定君(293)
从白鹤矶率众奔袭逍遥京,趁机收复都城的尔朱颀和凤华尹,双双目睹百里外,暗红滴血的法阵升起,笼罩在中原中心。
不见金以恒,凤华尹亦心急,“这是?”异象危险,他不禁停下急驰的步履。
“总和那个野利神弋脱不了干系,今夜先夺逍遥京,再看他搞什么花样。”
“漠狄之主还在逍遥京么?如果在,你我将面临一场硬仗。”凤华尹只停下片刻功夫,脚步生风又朝都城进发。
“他啊,”尔朱颀并肩同行,对凤华尹自得一笑,“此战成败,想必他不在意了。”
凤华尹不解,目光在尔朱颀脸上停留,问起另外一件困惑的事,“在白鹤矶,你为什么知道漠狄之主一定不会让尊上死?
尔朱庄主有一双洞察人心又有神的眼睛,他笑而不语——在乎一个人的眼神我看得出来。
“日后若你愿意,我一定好好对你明说,眼下收复逍遥京,你我一起。”尔朱颀对突然而起法阵预感不佳,同时收到后方守军传讯,白鹤矶上也出现法阵,南北都有异常,他和凤华尹决定一致,先去逍遥京,再观漠狄如何行事,毕竟游走在暗处的这股庞大阴邪势力,既关乎天下两大政权存亡,也是野利氏百年内斗的延续。
“野利蒙尘?”旋风停止,金以恒走近几步,开口问候。
野利蒙尘的眼睛恢复本来的墨色,倒映那张熟悉的脸,金以恒衣服雪白,脸上胸口身体各处的伤口都不见,完好周全。
“是我。”野利蒙尘伸出手,“过来。”
金以恒展露笑意,欣喜若狂得朝他奔来,一个大力撞入怀抱,被有力的双臂圈在胸口。
温存不过白驹过隙,“咯”的一声,野利蒙尘反手拧断了拂在自己背后的手腕,阻止了偷袭。
怀里的金以恒痛得脸色煞白,惨叫连连,野利蒙尘冷酷绝情掐住他的脖子,“你不是他。”
颈骨断裂的脆声咔咔作响,“金以恒”五官流血扭曲,“死”在手里,野利蒙尘至始至终都没有眨眼,看着他咽气后像烂泥一样的身体倒在地里。
休想在梦魇里骗我,额头没有我亲手涂上的胭脂,一定不是小金。
野利蒙尘一脚踩上“尸体”,无数的碎片从地面涌出,果然幻境崩塌。高山兀立嶙峋巨石横亘面前,头顶法阵已经和天幕连成一片,云层里不时透出腥红光芒。
万里之遥的獠牙山,数不清的纸灯笼在每一座山头点燃,像从冥界穿梭来的鬼火。野利神弋换上最喜爱的锗红色衣袍,拖地的黑发束成发髻配以金冠,俨然就是统治漠狄的装束。他坐在最高的悬崖上,面朝南方,脚下悬空,一张脸在上方法阵红色幽光闪烁下,忽明忽暗,透出不是活人的青白。
“父亲呀,当年你喂我吃‘良辰’,还没有等到时辰,你就被野利闻夔剁成肉酱了,我可不会替你报仇,我可是用对你们的恨意活过来的。”他舔舐沾满黑血的手指,“我好容易练就两颗‘良辰’,骗人吃下,若黎首领咽气,我晚到些时候,居然就被他们给烧了!不过在那里我发现了金以恒,我算准了时辰,这次终于抢到手了。”他对着地下埋葬的无数亡灵绘声绘色说道,“‘良辰’已至,大功告成,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我的傀儡。我要召唤我的勘天束力了,哈哈哈。”他懒洋洋得站起,手指变成触手,无限延长,深入法阵后快速缩回,挂着狞笑的脸表情大变,食指已经断了一截,“不!不可能,我不会错的!”
举目四望,除却状如巨兽的山川再无其他,置身其中比沧海一粟还微渺,人间与地狱大抵没有分别。不在梦魇,也和深陷其中无异。
先前在梦魇里没有灵力,任鬼魅宰割,而近次有了灵力,却救他不能,野利蒙尘看着自己伤痕痊愈的手,好像有重要的东西被遗漏,又顿悟一般,“既然翻遍世间都找不到你,那就问一问我心。”在这里,天罗地网阵先后两次被破,每一次都毫无犹豫抓紧金以恒,不论前方千难万阻。
千军万马算什么,百丈悬崖又能奈何,我要天地倒悬倾江填海,与你重逢在所不惜。
野利蒙尘纵身一跃,赶赴不可见底的深渊。
“叮!”
水滴石穿的轻音,如同水面上扩散的涟漪,若有若无间或响起,终于这单薄的声音传到耳边,意识陡然清醒,猛得睁眼,才发现在一处崖洞里,黑暗阴冷,不见光明,石钟倒扣,石壁上渗淌液体,颜色黝深,不知是水还是血。
野利蒙尘堪堪起身便听见了啜泣。他寻着声音,一步步试探脚下碎石挪动,离声音越来越近了,一计转身,他发现崖洞口,有人背靠石壁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