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252)
阴冷寒风从山底上涌而来,在耳边呜呜不停。金以恒迎风又走前半步,再多一寸就会踏空。发丝和腰间金链飞舞剧烈,整个人寄于天地之中像枝头一片叶子,等下一股劲风袭来,不知道会去哪一个角落栖身。
纯钧剑会在崖底吗?金以恒自问。
他掏出胸前的玉佩,六瓣梨花世间独有,是金爰君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什,从野利蒙尘处捡回。
和玉佩串连在一起的是一枚金片。
玉佩和纯钧剑,代表玄尊至强力量,世间能找到的唯一有希望恢复灵力的机会。
纯钧剑护主,过往两次危难时刻听见的剑鸣是来自它吗?
金以恒体内的良辰由野利蒙尘用自身灵力强行压制,一旦两人分离,头疼重又作祟。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向着巍峨崇山自言自语。
轻声哼唱的曲调飘来,时不时中断,而后又有连续,悠悠零碎随性轻松,虽然含在喉间音量不高,但不妨碍听者记起这首乐曲。
金以恒凭借符纸落去山底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惊愕回头,追寻声音从何而来。
在山头采挖野菜的小姑娘,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跌坐在草丛里,歌曲骤停,她睁大眼睛呆呆望着眼前人,脑中一片空白。
“这首歌是谁教你的?!”金以恒掐住她的肩膀问道。
小姑娘衣着半旧面黄肌瘦,抖索着说不出话。
金以恒皱眉,手上力道放松,口气也随同缓和,“小妹妹,这首歌真好听,可以跟我说说是谁教你的吗?”
“是我娘。”小姑娘长在乡野,也识得金以恒这身装束和过年时候大家拜得画上神仙一样华丽好看,只不过画上的神仙衣服颜色老旧发暗,而眼前的大哥哥全身都是金灿灿的。
“呵。”金以恒听见这个回答,落寞得摇了摇头。山顶的风夹杂飞絮和不知哪里来的野花花瓣,吹得人心头冰冷。荒草沙沙响动,远处又来一个人,金以恒眼神一转,原来是个老妇人,佝偻驼背蹒跚挪步,“阿花。”唤得就是小姑娘。
“奶奶!”小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跑到老妇人身边,“我采到很多野菜,我给你晚上做野菜粥吃。”
老妇人慈祥得摸过小姑娘的发顶,“好孩子,米不够了,我们就吃野菜汤,啊。”她边说边领着小姑娘要离开,刚转过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她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把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反复打量了好多遍,不可置信连连发问,“您是,是从漱玉教来的吗?”
金以恒摇头,“不是。”
老妇人活了几十年,经历世事变迁,她一看就知道金以恒通身气派多半是门派中人,于是壮着胆子问道,“那您知道霓夫人吗?我们全镇的人一直都记得她的大恩。”
老妇人的眼睛浑浊,但目光纯粹,虔诚得把刚才话里提及的人做为毕生信仰。“我……”金以恒平生第一次躲闪语塞,他拔腿要逃,老妇人追了两步将要跌倒时被小姑娘扶住,“奶奶。”
“公子,小镇很多年没有您这种贵人来过了,如果您知道霓夫人在哪里,能不能替我们对她说谢谢。”老妇人跪倒拜求金以恒。
“阿花,你也来,霓夫人是我们全镇的救命恩人。”老妇人含泪看向孙女。小姑娘听话得也一起跪在金以恒面前,惹得他连退两步,“你们起来,起来。”他抱住头蹲下身,额头突如其来抽疼,冷汗瞬间流过脸颊。
星辰为海,星辉耀眼。
野利蒙尘神识与天地合一。
恒古与须臾转化就在鼓掌之间掌握。
全身半边血液突然冰冷,连带灵力滞塞,意识被迫强行回归,他睁开双眼,眼前再度重演无数颗星辰扑面袭来的一幕,一人消失在星火缭焰之中。
“小金!”野利蒙尘大声吼道。
空无一人,未点一盏灯,仍是云起楼。
金以恒几口热水下肚,全身变暖,他在老妇人家里落脚。高渝饱受霓盛阳的剥削又经历战火,民生凋敝艰难,镇上各家皆是家徒四壁,仅靠山上野菜充饥,老妇人拿出家里全部的吃食来招待金以恒,也只有半斤陈年禾黍磨成的粉末,结成疙瘩也舍不得吃。
“我们高渝这块地上出了两个门派之主,漱玉教的霓夫人还有锦绣派的霓门主,那时候日子过得比现在好啊,山里都是种地的人,商人们也乐得来我们这里做买卖。有一年,我们这里突然来了一位比仙女还要好看的人,她背后还有好多的人追着……”老妇人围着火炉,用断续沉闷的声音耐心得讲述。
“兄长!身为门派之主,尊上有难,你为何不救?!”
“他死了我就是玄尊,我为你再找一门亲事把你改嫁了,不是更好?哈哈哈哈!快点交出纯钧剑!趁我还念着你算是我妹妹,不然你的命也别想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