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182)
野利蒙尘鹿皮皂靴踩在枯枝焦土之上,发出碾碎成齑的声响,百里之内都是逐鹰派人马,将固守山严密包围,掘地三尺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人驻守过的蛛丝马迹,是谁冒用琢珊派余孽的名义在此觊觎漠狄,野利蒙尘遍寻无果,心中恼恨,他两指抚过嘴唇默念了两句咒语,四周瞬间蒸腾起红色的稀薄烟雾,“离魂索命”能驱活人,发挥了十成灵力的招术可以操控亡魂。“破!”他大喝一声,焦土之下散落的森森白骨顿时被掀出地面,化为一道道白烟蒸腾消失在空中,那是被屠杀的琢珊派罪人,腐烂成泥,任凭践踏。
猛然间,野利蒙尘察觉到了这些尸骸里的异样!他亲手杀死了陈思暮,鹰隼撕咬啄空了他的血肉,死后白骨必定如斧钺凿身,布满沟痕,本想将这孽畜挫骨扬灰,而今唯独不见了他的尸骨!
是哪个门派有炼化白骨驯尸傀儡如此阴毒的招术?野利蒙尘思索不得,漠狄旖兰境内从未听闻有门派掌握这种邪术,难道不在漠狄,是中原?是若黎?
这时苍鹰自青云之巅翱翔而来,是留守逐邪山的徐丛送来十万火急的书信。
野利蒙尘看完后抛下此地未解谜团,立时赶回逐鹰派。
野利荣坚不日前从妙京只身来到逐邪山,鸟鸣山涧清泉淙流,虽然晚归,却没有爽约。他沿着山间小径走走停停,哪一处树上果子香甜,哪一处视线极好,可以眺望朝阳落日,居然都还记得,回看自己一步步经过的苍山,他边走边微笑,越发觉得累了,便靠着一块石头休息,高山流水怎么能不配乐音,他想折回穹苍殿去寻琴,然而倦意袭来,视线有些模糊,于是闭上了眼睛,风吹过,金色的流苏耳环发出玲珑声音,还听见耳畔琴声微弱响起,仿佛就是自己所弹,“好听吗?就是为你弹的,世上唯一的曲子。”
野利荣坚背靠石头,手指微动,清风落叶你们知道他在哪里,我也知道,就在我身边。
这次不会曲终人散了,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终我一生,也倾你一生。
逐鹰派的掌门换了又换,漠狄的主人更迭不断,天下有谁人能遂愿。
野利蒙尘在诺大的辰极宫中,抬头仰看着一幅幅巨大的画像,历代漠狄先主的面孔描绘在绢纸上,栩栩如生又无比陌生,宽敞的大殿中,他一人对着数人。
他们都已远去,留下宝座和权力与时光一同荏苒,如今又只有自己一人了,添虹派,逐鹰派,漠狄旖兰,执掌的越来越多,身份越发尊贵,身披浓华的锗红大氅,无人再敢直视,五色斑斓的宫殿落在眼中,野利蒙尘视线向南,将拂遍天地驰骋万里的长风灌入胸怀,逐鹰派的苍鹰振翅翱翔,天下都在它的羽翼之下,正是从遥远的逍遥京而来。野利蒙尘走出利元泰成殿,走下台阶,殿前的石莫潇得了他的默许,展开苍鹰带来的书信,他大吃一惊随即将信举过头顶呈送,“主上,大事!”
野利蒙尘倨傲的眼神投向石莫潇手中轻飘的信纸。
“都好了?”金以恒在望悠山山脚等来了金山儿。
金山儿从拂夜通晓城赶来,将金以恒嘱咐的扇子递给他,“与金窝儿联络好了,随时等候盟主过去。城中我也派了几个厉害的守着,有异动时刻报给盟主知晓。”
“好。”金以恒将装饰璎珞的折扇收入袖中,只说了一个字便默然。暂退南疆利于掩藏,等灵力恢复些许就率人马杀回燕齐,据守一方。
“盟主?”金山儿看着金以恒若有所思不辨情绪的脸。山中风大,吹得他长发飘逸,衣衫向身后翻飞,空落落的锦衣下更显得身形单薄。
“嗯?”金以恒抽出了衣襟中的符纸“一日千里”,另一手握住腰间的心铭剑,出发在即,照旧不问归期。
“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金山儿说道。
“呵,”金以恒噗嗤一笑,今日砾金圆领大袖袍,露出红色衣领,珍珠玉链佩在胸前,配上红玉金珠穿就的繁复耳环,自己也觉得不错,“想问什么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金山儿早就看见了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担心得问道,“你的伤好点没?”
这几日熬夜修炼灵力,终于觉得力量稍有恢复,不过头痛之症愈加频繁,虽没有年幼“良辰”发作时那样锥心刺骨疼痛,但不时侵扰,毫无征兆。原来“良辰”真的无解,如今自己灵力耗尽,性命又重受威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有受伤么?”金以恒若无其事得瞟了一眼金山儿,“我这是谋定而后动,靠我单打独斗一定不能攻入华盖宫,我要……”
他后半句刚要出口,金山儿便飞向空中,徒手抓住一物回到地面,手中截到正是一朵昙花,这是中原雷霆卫专门用来传递绝密消息的秘术,灵力化成的昙花无影无踪,略过空中时会发出只有雷霆卫才能听闻的声音,五里之外都能听闻,不会错过,只有特定的咒语才能令它显出实物,金以恒见过师父用它传递消息,猜测是不是华盖宫里雷霆卫的主人又在四境排兵布局了。他对着金山儿问道,“是逍遥京来的?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