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113)
“阿恒,从明日起就要称呼你金城主了。”赵孞将茶杯递到了他手中。
金以恒想过赵孞召自己来的种种原因,却参不透这句话的用意。
昭王抬了抬手,示意茶杯。金以恒接了过来放置在桌案上,看着心思难测一派长者风度之人,傲气不由得收敛些许,“昭王殿下,此话何意?还请告知。”
赵孞说话的口气始终是平和无波澜的,他品了品手中温度恰好的茶,“刘海通去世了,玄尊有令,他的燕齐明霞门主之位由你继承。”
金以恒吃了一惊,又反应迅速得将折扇收拢,对着赵孞,紧紧盯着他眼睛,问道,“呵,是玄尊有令?还是昭王有令?”
赵孞的脸色陡然阴沉,“阿恒!”
这声音虽然不高,倒蕴含了绝对的威吓,叫金以恒内心一紧。
“不得无礼!不得藐视尊上!”赵孞回视道,眼神能够洞穿一切。
金以恒不再看他,低头默想。
“诏书三日后昭告天下,发往燕齐。我在都城为你另修了一处府邸,就在朱门街上,府中都是以前服侍霓夫人的故人。”赵孞语气恢复,“从此你就是玄尊亲封的明霞派之主,统领燕齐,戍卫东北,奉令斩杀一切私立门派之人。”赵孞指了指桌案上的牙雕珠匣,那里面放置了一门之主的印绶。
金以恒明白昭王用君臣之礼把自己束缚,绊住在政权之下,其余的他无瑕多想。
赵孞取出了匣中的玺印,放在桌上,“金城主,这几日你就留在逍遥京,看一看你的府邸,三日后,动身去燕齐。”
金以恒独自晃荡在逍遥京街头,华灯初上,行人如织。当年离开这里不由自己,如今到来也是如此。
入逍遥京的玄尊命令送达碧波烟云庄,是尔朱菱亲自把诏书递给了金以恒,“阿恒……”,只一声称呼后,便没有多言。
金以恒看着师父,尔朱菱他是开疆功臣,门派之主,雷霆卫统帅,唯独不做自己,金以恒知道师父最大的希冀就是四方安定,这一瞬间,他只想做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我去逍遥京。”
尔朱菱将长剑交到金以恒手中,“阿恒,来去由你。”所有羁绊大可斩断,“这把剑没有取名,送给你,就由你取吧。”
来去由我?金以恒品味着师父的话,接过了剑。
来去由我么?金以恒自嘲得想着,街头人群欢笑,簇拥着赶往十里徘徊,更显得他逆行突兀。
庆花大节,全城欢庆,十里徘徊的歌舞是逍遥京一绝。
烟花升空,流光溢彩。
金以恒是城中唯有的未抬头欣赏烟花的人,他逆着人流如流浪者踽踽独行。前日中秋,明明头已经不疼了,指尖还是会渗出鲜血,他专注得摆弄手指,对街景毫无兴趣。
朱门街并不难找,新建的府邸一眼就能认出,金以恒为自己划了一个隐身结界浮在半空,浏览脚下亭台楼阁。他看见了舒婆婆,那是昔日母亲的侍女,在华盖宫照顾自己起居。久别重逢,除了哭泣和念叨旧事还能有什么呢?金以恒逃避得想着,不愿现身。
他靠着结界壁飘飘荡荡,在都城中四处摇晃,僻静角落里卖酒的老汉也如他一样姿势靠在破旧的摇椅上吹着烟圈。他落到地面,抱了一坛陈酒,边走边喝,酒香闻着绵长,入口却了无滋味。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窗下街道孩童们赏完烟花归来,笑声阵阵,嘻笑打闹。
金以恒靠在窗前,托腮空洞得看着那些人走过,他伸手去够一旁桌上的酒坛,酒坛没有拿稳砸在地上,哐啷一声,裂成诸多碎片。他捡起一片碎瓷,用力捏紧,手心被尖角扎破,渗出了血,他挥了挥手,用灵力将伤口愈合,而手掌上血腥残留。金以恒不愿再闻房中弥漫的酒气,出了客栈再次游走街头,都城中有显贵豪强也有落魄贫民,他走过烟花街柳,路过拥挤闭塞的矮房巷道,因为庆花节的缘故,城中欢乐,走到哪里都流动着隐约可闻的鼓声和歌声。
城中央今日搭建了戏台,正上演花前月下一对璧人互许终生,台上的男子帮女子画眉,唱词尽是白头偕老海誓山盟,引得台下的众多女子看得如痴如醉。
金以恒混在人群中看戏,他懒得深究画眉的含义,只是单纯觉得画笔在手,描摹于脸上非常有趣。戏台上继续唱着,上演生离死别,黄泉相见,无趣得很,他另换了一间青楼的雅室,随意找了眠花宿柳处,他点齐一桌好菜,数个美人相伴,玩乐行酒令。
金以恒曲起一腿,斜靠在美人榻上,沉醉在美色熏香中。他一手揣了酒壶,一手握拳捏着代表燕齐之主的纯金玺印,脸上笑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