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104)
赵孞耳力好,他听闻赵念心的声音后连忙赶到殿外,白玉石阶之下,世子脸上身上全是血迹,还有韦氏在他身后紧追。
“爹!娘!”赵念心用尽全力,朝着金爰君所在的宫殿哭喊,他再也跑不动了,重重跌在地上。
赵孞飞奔下台阶,在安政殿前抱起了赵奄奄一息的赵念心。
诺大的华盖宫中,最尊贵的身份要用血亲的离世来换。悠远的丧钟持续着,每一声都敲击在心口,钝痛着扼住了气息。
赵孞下令严密封锁华盖宫。
金爰君的寝殿中,只留韦氏,赵忞,赵孞,还有被赵孞抱在怀里的赵念心。
“大哥,你母亲要杀我……”赵念心抽泣不止,重复着。
赵孞看着颤抖不停哭泣不停,仿佛被抽离了魂魄的赵念心,低吼道,“六弟是父亲亲立的世子,理应由他继任玄尊之位!“
赵忞也揪心得看着赵念心的脸,朝着殿外喊道,“御医呢?!还不速速来为六弟疗伤!”
韦氏跪在床前,无一点悲伤,痛心得对着赵忞道,“我儿,你糊涂么?!世子如今面容变成这样了,还能继任玄尊?”
“韦夫人!”赵孞虽不是韦氏之子,平日仍会以庶母之礼相待,今日他洞穿韦氏所做绝不是“失手弄伤了了世子的脸”这么简单,他怒无可遏呵斥道,“你今日所做已是死罪!”他未及弱冠,早有贤名,父亲崩逝,政权交接本是多事之时,如今却闹出巨大丑事,他心中悲怆,这一吼居然颇有父亲驾驭朝堂的气势。
韦夫人权力迷了心窍对赵念心下手,今日功亏一篑已是完败,她自知无法全身而退,豁出性命也要为亲子谋夺尊位,“呵呵!我死?我那刀没要了赵念心的命,可他喝了我的糖水,也活不久了,我死了有他陪葬也值了!呵呵呵呵值了!”她跪在金爰君的遗体前,笑得放肆张狂。
赵忞和赵孞听闻她的话,震惊无比!
“娘……”赵忞重重跪在了韦氏面前,脸色发白,“你为什么?你给六弟喝了什么?”
“为什么?为了你啊……”韦氏目光终于柔和看着赵忞,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哽咽道,“还不是为了你,你一定要做玄尊。”
玄尊两字令赵孞的眉头一皱。
“赵孞,我知道,你还有他们都看不起我和我儿,”韦氏仍旧跪在地上,斜眼看着赵孞和他抱着的赵念心,嘶吼道,“可是世子必早夭!你说还有谁能继任玄尊?!”
“娘!”赵忞悲情呼唤道。
“现在唯一能继任的就是我的儿了!”韦氏眼中含泪抚摸了赵忞的脸,随后决然地对赵孞说,“只要我儿登位,我就告诉你我喂赵念心吃了什么,你答不答应?!又或者我将这宫中今日所有事号遍中原,看看你赵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妇人尖锐的声音刺激得赵念心又呜呜哭出声来,他神志恍惚,没有听全韦氏的话,却还能认出赵孞,他啜泣道,“三哥,好疼……”赵孞不知如何安慰,痛心得看着赵忞,而赵忞只是木然呆坐在地上,“娘……”
午后,韦氏自裁于金爰君灵柩前,意为生死追随。
夜晚,惊闻金爰君崩逝的四大门派之主,除去霓盛阳,都已来到华盖宫。
白幡幢幢,悲歌不停。
尔朱菱跪在先君的灵柩前,抿着嘴抑制哭泣,终于一滴泪将要滑落时,他听见了赵孞的声音,“见过尔朱庄主。”
尔朱菱一身白孝,脸色比衣衫更白,“三公子不必多礼。”
“尔朱庄主请随我来。”赵孞看着落寞单薄的背影,一时疑惑这究竟是不是叱咤疆场无败绩,开四大门派,创雷霆卫,如今镇守江南的碧波烟云庄之主。
尔朱菱站了起来,顿了顿身形才跟随来到寝殿。掀开床帐,赵念心如同破碎后被重新拼凑的人偶,毫无生气得埋在被褥中,他脸上包了白纱,只露出眼睛和嘴唇,半昏半醒,发着高烧。
“世子!”尔朱菱错愕道。
赵孞不知如何说起,窗外夜色漆黑,一如内心,他苦涩道,“尔朱庄主,六弟他已经不是世子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尔朱菱不止脸色,连唇色也白得骇人,他抱起赵念心,帮他连通全身要穴经脉。赵念心痛感减弱,在尔朱菱怀中昏睡。
“是‘良辰’。”
“‘良辰’?”尔朱菱不解。
赵孞将白日种种无一遗漏全部告诉,听得尔朱菱沉默许久,满目白孝刺得眼睛生疼。
“尔朱庄主,你……”赵孞眼睁睁看着尔朱菱一头长发的发梢变为白色。尔朱先生战力绝巅从无败绩,因为灵力高强,多年来容颜驻守,而今面容虽然无甚变化,但今日那双眼睛却再不见昔日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