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手腕一转,长剑化作箭矢,疾射过去。
铜镜应声而碎,从他手中脱离飞出。
崔绝冷不防地伸手,接住一块碎片,巨大的惯性下,掌心顿时被划破,疼得脸颊一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阴天子皱眉。
“回头再骂我。”崔绝摊开手,亮出掌心染血的铜镜碎片。
阴天子:“什么来历?”
“是寂子破镜。”崔绝抬眼看向鬼影,唏嘘,“拿到这个镜子,我才终于确定是你回来了,花重锦。”
鬼影狼狈地抬起头来,露出熟悉的面孔:“判官大人……”
崔绝:“我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
花重锦肩头被死气箭洞穿,不断散逸出黑色的魂气,他一只手按在肩头,想要疗复伤口,但冥王之力对魂体的杀伤是势不可挡的,几番努力,仍是徒劳。
他垂下手,低声道:“很诱人的机会,可惜……我有不能回头的理由。”
崔绝:“那你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吗?”
“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我就预知到了今日的结局。”
“却仍然要做?”
花重锦扯起唇角笑了笑:“我听说判官大人冥寿已经一千多岁,这漫长的岁月里,是否曾有什么事,是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其犹未悔的?”
“哈。”崔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花重锦忽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就听崔绝淡淡地笑着说:“我没有允许你擅自与我相比。”
花重锦一愣,抬眼,看到崔绝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神。
“你没有资格。”
花重锦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感觉受到了羞辱——对面明明只是一个肩不能担的病弱书生,却短短一声笑就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
他咬牙道:“凭什么说我……”
“花欲燃为了你,献祭300亡魂,破坏无央数劫阵,现在六极恶凰越狱,想必劫阵已毁,他的灵魂彻底消散,这一切都是源自你的阴谋。”崔绝抬眼看向满目疮痍的鬼门关,嘲道,“而眼下这处所在,又有多少灵魂无辜被灭,你的罪行,也敢与我相比,攀上一句‘其犹未悔’?”
崔绝好整以暇地说着,视线扫过他的手:“如果真的其犹未悔,你抖什么?为什么不敢面对事实?”
过了许久,花重锦声音低哑地说:“因为我其犹未悔,但问心有愧。”
崔绝:“所以我说,我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
花重锦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眸中的脆弱痛苦:“判官大人,我知道你早已经动了杀心,现在只是想套我的话而已。”
崔绝笑笑:“话不要说得这么绝情,你有两个好学生,为了他们,我愿意拉你一把,避免你走上末路。”
“我是配得上师徒情深的人吗?”花重锦忍着伤痛,挣扎着站起来,“别花言巧语了,你只是有未解的谜题想从我身上得知,等我说出真相,那才是真的末路。”
“哦?”崔绝漫不经心地扶了下眼镜,“是吗?”
花重锦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看去,见到崔绝苍白的指尖搭在精美的雕花镜片上:“九生眼……”
听说判官那只鬼眼是前任阴天子所赐,能一眼看穿九生九世,任何真相都无所遁形。
崔绝嫣然地笑着说:“我想知道的真相,你以为自己不说,就能藏得住?”
“但……”花重锦喉头发紧,“我想,九生眼这样逆天的能力不会毫无代价,众所周知,你没有修为,如何能够驾驭……”
“那你不妨自己感受吧。”
“什么?”
花重锦一怔。
却见崔绝拿下眼镜,露出一只含情带笑的眼睛。
他眼角弯弯,天生一双笑眼,乍看温柔多情,待仔细看去,却见那眸子太过澄澈,通透得过了分,如同雪月寒霜,冷冽带杀。
两人对视。
花重锦忽然感觉到一种窒息般的恐惧感,下意识想要逃避,却情不自禁地坠入他的眼眸。
只见眼前笑眸顿化黑洞,深不见底,一股诡秘的力量从其中扑出,将他狠狠拖入吞噬一切的虚无之中。
天地一片漆黑,眼、耳、鼻、舌、身、意、末那、如来藏八识尽失,诸事俱忘。
极致的混沌带来极致的恐惧,花重锦灵魂震颤,如同抓救命稻草般,本能地想起这一切的源头——
“这个孩子……”
赤色襁褓中包着一个鬼婴,薄薄的眼睑半闭着,对外界浑然无知,正睡得恬静。
“这个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一个声音响起,说话者竟然是一个高不过十寸的小纸人。
纸人虽小,但五官俱全,甚至还有点太齐全了,还画着美人痣和红脸蛋,一张小脸分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