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绝:“或许因为我是墙头草,左右逢源、首鼠两端。”
“不可能。”阴天子笑着说。
崔绝看着他,也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两个是不是失心疯了,”小府君气得大骂,“你赶紧解释,赶紧给自己洗白啊,你那么会说,你的嘴呢???”
崔绝无奈地摇摇头,温声解释道:“漱石书院文能定国武能安邦,我自然也希望能延续大梁国祚,保万世太平,所以写了那份战策。但我爱慕陛下的心从来不是假的,怎能忍心牺牲他?再说,牺牲一位冥王,强夺冥府气运,这对整个天下带来的危机可远远大于梁朝覆灭。”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小府君冷着脸哼了一声。
崔绝含笑看一眼阴天子:“跟陛下相处的那段时间,我学到很多,陛下心系万民的博大胸怀让我意识到视野不能仅局限于小小的朝堂,广袤大地上的黎民百姓才是漱石书院真正该守护之人——百姓温饱,则盛世太平,百姓倒悬,则国祚再长亦是乱世。”
卞城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正义凌然的剖白,怔了怔,点头道:“说的没错,所以你索性倒戈,为逆军出谋划策,为的是早日结束战乱,为黎民开太平?此般决定,对于出身漱石书院的你来说,不可谓不艰难,我敬佩你。”
崔绝失笑:“人之一世,难免有些孤注一掷的逆行。”
小府君拍了拍巴掌,轻松下来:“行了,事情已经解释清楚,大家都散了吧……”
“什么解释清楚?”楚江王懒洋洋地坐在王座上,凉凉地出声,“他是倒戈了,但枕流君却仍然发动倚伏盈虚祭,还献祭了半个城的百姓,这与他难道全无关系?倚伏盈虚祭可真真切切是他所创的。”
崔绝垂眸,低低地叹一声气:“没错。”
楚江王:“而你也确确实实逃过了刑狱司的审判。”
崔绝沉默不语。
空旷而阴森的阎罗殿中寂静无声,十殿冥王面色肃穆,从四壁高高的王座上俯瞰下方立在偌大鬼殿中的唯一罪者。
“并非如此。”崔绝反驳,失神地看着前方虚空,似乎在沉思,轻声说,“我创下倚伏盈虚祭,罪大恶极没错,但我并未逃脱审判,刑狱司也从未徇私。”
楚江王:“可你没有服刑。”
“那是因为……”崔绝抬眼看向楚江王,眼眸中隐隐涌动诡谲的色彩,“因为老府君启动地狱替罪条款,为我承担了所有刑罚。”
“什么?!”
此话一出,众冥王登时哗然:“你说什么?老府君为你替罪?怎么会?这事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楚江王挺直腰背端坐在宝座上,浑身僵硬,死死盯住下方的崔绝。
“你开什么玩笑?!”小府君跳起来,“你说是……老……老……”
“老府君替你承担刑罚?”秦广王若有所思,“那时老府君早有了传位给老五的意思,为了稳住老五而出手保你,似乎有些道理。”
楚江王脸色发白,平静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浸透寒霜:“冥历泰山2864年,老府君的精神突然恶化,体内冥王浊炁暴走,不得已提前淬灭。”
“确实与我有关。”崔绝坦然承认,“地狱替罪条款并非1:1代替,为保我无虞,老府君付出的代价委实不小。”
咔嚓……
一声裂响,楚江王手底的宝座扶手被生生捏断。
秦广王揉揉眉心:“不能完全算到这件事的头上,老府君当初和活死灵联姻失败,精神就不可避免地走向混乱,这是我们身为冥王的宿命。另外,此事不能只听崔绝一面之词,最好调出刑狱司的档案来看看。”
小府君一直心烦意乱,听到这话,立即跳起来,直接劈开空间,冲进刑狱司,将掌司抓了过来。
从空间裂缝里跌落下来,掌司惊魂未甫,待听完前因后果,更是恨不得一掌拍晕自己,支支吾吾:“这……这……”
“你且如实回答。”崔绝淡淡地说。
“是。”掌司十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蓦地一翻手,一个盖着刑狱司火漆封印的卷轴出现在手中。
他将卷轴递交给牛头公:“当年老府君的确动用地狱替罪条款,这是记录。”
牛头公将卷轴送给十殿冥王逐一查验,确认是真实记录无误。
掌司搓一把脸,艰难地解释道:“判官当年入冥,是经过严格审讯、按律判决的,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老府君动用地狱替罪条款,也是合法合理,没有任何违规之处的。”
送走刑狱司掌司,偌大的阎罗殿中寂静无声,众冥王肃然危坐,一时没有人说话。
半晌,秦广王叹一声气:“整件事情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