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他就看到陛下的脸色一秒钟从冷漠阴沉变得狰狞恐怖。
“这……”牛头公解释,“这也是当初老府君赐给判官九生眼的用意, 看一眼即可轻易勘破以往需要花费大力气才能查清的细节问题……”
“告诉刑狱司,”阴天子平静而冰冷地说, “如果离开九生眼就破不了案,那么冥府要他们何用。”
这话似乎太过分了, 牛头公忍不住为刑狱司喊冤:“他们也是从节约办案资源角度出发的, 毕竟九生眼……”
“毕竟九生眼消耗的是判官的魂力, 跟他们无关, 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是吗?”阴天子声音漠然,眼中的愠怒却已经俨然想把刑狱司那群庸吏集体开除了。
牛头公识趣地不再多说。
阴天子却突然问:“判官呢?”
“什么?”
“他……”阴天子顿了顿,语焉不详地问,“他干了……嗯……没让人……表示什么?”
牛头公不明就里,觉得陛下的语言表达能力似乎出了点问题,这是想问什么?于是公事公办而又简洁明了地回答:“他在静养。”
阴天子显然不满意:“我问的是,他……算了。”说罢,转身走回办公室,闷声吩咐,“刚才转生司的改革方案,拿给我看看。”
“是。”牛头公将文件送进办公司,看着阴天子一脸躁郁的模样,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直言进谏:“你想判官了就看他去,别自己闷在屋里矫情。”
阴天子的笔一顿,哼道:“看到他就生气。”
牛头公:“看不到他你更生气。”
“!!!”阴天子把笔摔了。
牛头公将笔捡起来,放在桌上,淡淡道:“爱情中患得患失是正常的,但因患得患失而猜忌却最要不得,你想他,他也想你,但他在‘被静养’,关在判官院里出不来,也没有联络工具,只能思念,却又百思而不得见,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七百年,但永远不可能习惯……”
阴天子渐渐攥起拳头,脸色却比刚才缓和很多:“你说,他也在想我。”
牛头公:“你认为呢?”
“他确实在想我。”阴天子笃定道,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久远而又熟悉的感觉,仔细追寻过去,猛地想起一件往事,“以前在人界的时候,判官在都城天京,我游历去了塞北,有一天半夜突然梦到他,晨起时房门被敲响,驿使送来他的信。”
牛头公:“……”
“晓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他的思念比我预想更早一些。”阴天子回忆道,“信里夹着一片海棠花瓣,路途遥远,花瓣早已经干了,但细嗅仍有清香。”
牛头公忍不住皱眉道:“海棠无香。”
“有的。”阴天子笃定地说。
牛头公:“……”
阴天子将桌上的文件一推:“收好,明天再说。”说完,抬腿就走了。
崔绝刚洗完澡,正倚在床头看书,就听到外面警卫说话的声音,接着房门被打开,阴天子走进来。
“啧,”崔绝挑了下眉,“怎么不敲门。”
阴天子刚要说话,闻言神情一僵,怔了两秒钟,转头走出去,在外敲了敲房门,清了清嗓子:“我可以进来吗?”
崔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阴天子在外面大声哼:“不许笑,快请我进来。”
“好吧。”崔绝提高声音,“请进。”
阴天子这才再次推开门,崔绝笑得书都掉了下去。
“有这么好笑吗?”阴天子不高兴了。
崔绝努力忍住笑声,轻声道:“其实我刚才问陛下‘怎么不敲门’,是觉得陛下会回答‘我进你房间为什么要敲门’。”
阴天子负着手慢慢走过来,答道:“就算我们是夫夫,我进你房间仍然需要敲门,刚才是我不对。”
崔绝:“不,你可以不敲,你是陛下。”
阴天子脸色霎时沉下来。
崔绝立即改口:“你是家主。”
“家主也需要敲门。”阴天子脸色放晴,捡起掉到地上的书,石饮羽的诗集《红尘魔爱——宠妻二十八行诗》,动作不由得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这是上次陆行舟强行塞给我的,不是我故意要的。”
“咦,陛下也有这本诗集?”崔绝笑道,“这本是我特意找人代购的,早知道陛下有,我就可以省下这笔费用了。”
阴天子哼道:“你买这东西干什么,还没有你自己文采好。”
崔绝:“我会告诉陆行舟的。”
“哈。”阴天子笑起来。
崔绝往里挪了挪,拍拍床沿:“陛下要来一起躺一会儿吗?”
阴天子刚要答应,余光扫过他淡色的薄唇,蓦地想起被这片嘴唇吻住的美妙感觉,耳朵悄悄红了,板着脸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