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并不是上奏的折子里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反倒是不那么严重的地方。

不过当楚钰墨说完时，那船家的脸色就一变。

“公子，去苍凌？去那里做什么啊？”

“啊，这不是遭灾了么？我娘子的母家就在那里，娘子思家心切，想回去看看。”

楚钰墨不但说，还伸手挽住了沐云薇的手。

沐云薇知道楚钰墨这是在演戏，虽然被他温热的掌心握着手，让她心跳加快，但她还是神情自然的配合了起来。

“是，母亲身体不好，着急回家看看。”

“啧啧！”船家砸吧了两下嘴，“公子，夫人，不瞒二位啊，苍凌现在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了，一个城都被淹了，大水退了之后，满城的污泥，吃的也没有，喝的也没有。

城里人跑的跑，死的死。

这还不是最遭的，最遭的是，附近受灾的流民也进了城。

听说啊，那人饿的，都人吃人了。”

“什么？”船家的话，直接就让楚钰墨变了脸色。“朝廷的赈灾粮呢？路上听说，朝廷不但运来了粮，还开了官仓？”

“嗨！哪来的什么赈灾粮，一粒米都没看见，逃出来的那些人说，朝廷的已经放弃苍凌了，并且不允许难民出城，秋风关的大门都锁了半个月了。”

秋风关，是苍凌地界往出走的最重要的关卡，若是那里不让出来，就只有能走水路。

可河面上，船只寥寥无几。

就像是知道楚钰墨心里是怎么想的，船家又补了一句。

“水路也走不了，河道被淤泥堵了，若你们还想去，那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距离苍凌三十里外的苏镇。”

“行，就去哪。”

小船缓缓离开渡口，张帆前行，楚钰墨站在船头，看着依然阴沉的天空，神色凝重。

沐云薇走到他身边，想宽慰他几句，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称呼。

她其实一开始想的就是，这一次，不能让太子殿下被骗局迷惑，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去破局了。

因为只要走出来，一切残酷的真相就摆到了面前。

“娘子？”

没等沐云薇想好怎么说呢，楚钰墨倒是先开口了，就是这声娘子叫的，让沐云薇的腿心发软。

“相，相公。”

“没事，有我呢。”

楚钰墨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抬手抚上沐云薇的脸，轻轻摸了摸之后，又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老船夫侧头瞅了一眼，嘴角扬了扬，就又把目光放在了别处。

而那靠在一起的两个人，也终于因为距离很近，可以说几句悄悄话了。

“薇薇，委屈你了，还得陪我演戏。”

“不委屈的，殿下。”

“那这一路，你可就是我娘子，我就是你相公了，别叫错了。”

“好。”沐云薇点头，心里想的那些劝慰的话，也说了出来。

“殿下，你别难过，或许苍凌，没那么糟的。”

“嗯。”

楚钰墨刚应了一声，小船就晃了一下。

沐云薇敏锐的以为有危险，立刻就想挣脱太子殿下的怀抱。

不过楚钰墨并没有让她挣脱，手搂的更紧了。

“没事，一截木头，撞了下船。”

楚钰墨一边说，一边给老船夫使了一个眼色，老船夫点了点头，拿着一根长竿，无比娴熟的，把撞到了小船的一具惨白的浮尸，推远了。

楚钰墨知道，沐云薇对于尸体什么的，根本就是不怕的。

可他就是不想让她看见，会在心里留下阴影的东西，她应该看见的是风花雪月。

待那浮尸终于是飘远了，楚钰墨才松开了怀里的身子微烫的女人。

“娘子，进船舱休息一下吧。”

“嗯。”沐云薇点头。

然而，就在两个人要往船舱里走时，河面上，顺着水流漂来了更多的浮尸，一具、两具……

越来越多。

“造孽啊。”老船夫悲悯的摇了摇头，放下船舵，进了船舱里拿出了几张黄纸，然后就在船尾的位置，烧了。

楚钰墨本不想让沐云薇看见这些，但还是没阻止的了。

两个人就无比沉默的，目送走了那些可怜的灵魂。

入夜，小船继续航行。

船舱不大，只有一张木床，老船夫睡在了外面，船舱留给了楚钰墨和沐云薇。

一开始，沐云薇是说什么都不睡那木床的，但是楚钰墨说，她不睡，他就不睡，沐云薇也就只能是妥协了。

木床很窄，为了避免尴尬，沐云薇用背对着楚钰墨。

楚钰墨却用自己的胸膛，贴着她的背。

两个人之间，基本上没什么距离。

但，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还是，沐云薇能感受到，落在她后颈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