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师兄他就是不开窍(45)
可严彦没提这些,他像不愿与爱人分享痛苦的贴心人,和自己的话里只带着轻松的撒娇和耍赖,仿佛他们还身处那间小屋,扯着家常闲话。
但桑为哪儿能不懂呢?
是告别太难了,离别太苦了,严彦只能用这份轻巧才能缓解疼痛。
桑为心软了,他顿了顿,就松开了严彦的手。他垂下头瞧着鞋尖,最终还是摘下了斗笠。
严彦微微一愣,指尖伸过去,轻轻碰了碰桑为斑驳的侧脸,问:“痛吗?”
“还是别看了。”桑为慌忙偏过脸,要把斗笠带回去。
严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拉得极近,他呼吸急促,像是这刀割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唇齿颤抖:“肯定很痛。”
桑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严彦侧了侧头,唇已轻轻点上了他的。
斗笠掉在了地上。
桑为倏地睁大了眼睛,严彦的眉眼近在咫尺,他的脸颊蹭着冰冷的铁栏,唇上却是滚烫的,严彦这般小心翼翼,就如羽毛轻抚而过。
蜻蜓点水间,热烈和轻柔在共存。
桑为差点没站住,连心跳都要停止了。严彦的指腹还在温和地摩挲着自己的那半张脸,听他道:“我说要和你共结连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桑为。”
他话里带着份如履薄冰的珍重:“此生若是错过,你……可愿许我下一世?”
桑为看着他,一瞬间想不起现实里的严彦是什么模样。他胸口剧烈起伏,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就要呼之欲出。
他颤颤地伸出手,猛地揪住严彦的衣襟,将人一把拽下,仰起头,重重地吻住了严彦。
严彦就是自己的阿郎,他必死无疑。桑为比浅盏更懂什么是绝望,越是知道结局的人,就越会贪恋片刻的温情。
唇瓣辗转,唇齿相贴,真真假假都沦陷在这场急躁的撕咬里。没有朝朝暮暮,只有现在。
桑为喘着气,稍稍离开他些,看到严彦眼里很亮,像攒着星星。
在十三岁的初见里,严彦就是这样,散着发靠在梨花树上瞧着自己,好看的就像话本里走出来的仙君。
桑为没意识到自己在哭,他说:“好。”
他哽咽着,声音哑得不像话,“我答应你。”
***
再次相见已是刑场。
作为黑市走私的大案,这场刑行由明安城知府亲自监斩。姚海昌是此案功臣,又身份显赫,知府给他在侧边搭了凉棚,摆了茶水,不像是看斩,倒像是看戏。
街市上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他们都伸长了脖子,议论纷纷。
“他和他表弟连宅子都没有,就借在我们隔壁那破屋子里,你说他也赚了不少,这钱都去哪儿了?”
“平时装得像个好人,没想到胃口那么大!”
“……可我总觉得严彦哥哥不是这样的,他之前……”
“闭嘴!你知道你在帮谁说话?想死吗?”
严彦全身血淋淋的,在一片沸沸扬扬里被拖了上来。
知府把供状甩在地上,说:“犯人严彦为一己私欲,盗取大量法器符咒买卖于黑市,数额上达千万两,徇私枉法,罪大恶极!你可是认?”
桑为站在姚海昌身边,离得不近,也能闻到严彦身上浓郁的血味。
严彦勉强抬起头,发丝被血一缕缕的黏在脸颊,他眼神涣散,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桑为才恢复了些光彩。
他视线胶着在桑为身上,似要刻意记住他的模样,片刻又看向知府,说:“我认!可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也得做,你要还他自由!”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桑为猛地抓住桌沿,忽然明白过来,严彦之所以先前忍着不认罪,是在等知府的允诺。
他想要知府允诺什么?什么自由?无非就是让自己离开姚海昌。
可……浅盏到最后还是呆在姚海昌身边啊!这份允诺根本没有实现过。
桑为怔怔地看向姚海昌,说:“你今天逼我过来,就是为了迫他认罪?”
姚海昌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才知道啊?不过他认或不认都是要死的,我为何不卖给知府大人一个人情?”
桑为的肩膀在剧烈颤抖,之前施安魂法阵时,留在脸上的裂痕在隐隐作痛。
此时知府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明华姚道长亲自前来,给这鬼头刀上添了一道镇魂符咒,好让这恶人魂魄永镇地府。若有人胆敢徇私,定当一同论处。”
下面无人敢不叫好。
桑为犹如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浅盏曾说,严彦的魂魄就在其中,这不仅仅是个虚构的故事,这鬼头刀是真真切切要镇在严彦魂魄上的!
桑为下意识地往前急走了两步,却被迫顿住,他差点忘了,他被束缚在这些情节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