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师兄他就是不开窍(209)
严彦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急与桑为分开了些。他呼吸很乱,双手徒劳地在身上摸,终于从胸口的斜领里抽出一方鸳鸯红布,急忙盖到自己头上。
严彦哑着声:“之前托人买的,本来要等天下安定再拿出来,但现在来不及了,只能如此凑合。”
他人高马大的,又是一身粗布道袍,娇娘的红盖头顶在他头上显得不伦不类,十成十的滑稽。
可桑为笑不出来,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严彦,他没料到魂飞魄散竟会这般痛,自己的内里定被搅得血肉模糊了,才会觉得肝肠寸断。
桑为的感官也在疾速流失,不过须臾,他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严彦大致的轮廓。越来越多绿色的光点向上飞涌,他也努力了,可手指仅仅是微微蜷起,自己甚至没有抬手的力气 。
严彦也知道,于是他把住桑为的双手,一块举起,揭掉了那可笑的红盖头。
“这样就算礼成了。”严彦眼睛红红的,却灿烂地笑起来,“这下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你再也甩不掉我,这事已经刻在了月老红线簿上,板上钉钉了。”
这亲成的就像孩子的过家家,都没拜过天地又算什么道侣?可严彦不给桑为辩解的机会,他把红布一圈一圈地绑在两人的手腕,又拥着人一同躺下。
海倾坤裂阵才破不久,之前还狂风暴雪,这会儿繁星已缀满了夜空,仿佛先前那场惨烈的厮杀,在恒古无情的天地面前只是过眼云烟。
桑为不明所以,微弱地出声:“……怎么了?”
严彦用另一只手唤出左手刃,坚决地抵在自己的脖颈,轻轻地说:“我是你的道侣。”他眼神霎时柔软,“自然要来陪你。”
桑为一愣,明明自己只剩一道残影了,可心口却被狠狠的拧了一把。他忽然想起好些年前严彦逼自己听的故事,想起了那个悬梁自尽的将军夫人,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在随着绿光上扬中一把抓住严彦要自戕的手,指甲深深抠进后者的皮肉,他浓烈地看着严彦,声音破碎:“我不要你陪,你忘了我……”
在消失不见前,桑为只来得及拼凑出后半句话,他咬牙切地说:“你忘了我,好好活着!”
“……不要。”严彦呓语,他呆愣摇头,下一刻又恍然大悟似的腾得站起,徒劳地伸手,却只抓住一手飘渺的风。
绿光还在上扬,它们像生命短暂的萤火虫,终要消逝在秋日来临之前。
严彦不知身上哪里在痛,只觉那痛钻心蚀骨,逼得他双眼发黑,他狼狈地晃了晃身,双膝一软砸跪在地,只能支着剑大口呼吸。
有水珠一滴一滴砸落在眼前的地面,严彦疑惑了瞬,他抬手抹了把脸,才惊觉面上已湿凉一片。
“桑桑!!”不远处的昆晟也在惊恐地喊。
它魔息外泄,碎得只有半个球了,先前就重心不稳的摔趴在地,只能用小细胳膊死死扒着地,不断往桑为和严彦的方向挪蹭。
它眼见着桑为灰飞烟灭,整个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鼻涕眼泪纵横在那张残破的圆脸,它也顾不得抹,只猛地拍地弹起,急急指着严彦:“兔崽子别犯傻!本座想到了回桑桑什么礼!”
它不等严彦反应,便不由分说地爆喝一声,黑乎乎的球身突然喀喇一下彻底碎裂,那位银发紫眸的神魔元神便在斑斓异彩的炫光中显出了形。
丢了魔源内核,他连小魔球的形态也无力维持了,像被剥了壳的河蚌,露出了脆弱又精贵的元神。
昆晟如云长发在脑后无风自动,他在化形的刹那大手一挥,用自己的元神结出璀璨的七彩大网,金钟罩似的,牢牢笼住残余的绿光。
“本座即将殒灭。”他抬高手臂,五指大张,复又握拳,“顺便助你们最后一程!”
七彩大网骤然缩小,将桑为四散的魂魄硬生生地揉回一团,强行粘合出个支离破碎的人来。
桑为在微弱的绿光闪烁中若隐若现,他双眸紧闭,身形朦胧如隔云雾,粗犷狰狞的裂纹布满全身,已无一处完整皮肉。
昆晟笑了笑,下一刻元神化作一道辉煌的流光,他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七彩大网。大网霎时光芒大盛,激得还在其中的桑为霍然睁眼。
严彦通身大震,不知是不舍还是感恩,他百感交集,哽咽道:“昆晟!!”
昆晟已散了身形,可他飘渺的声音却从七彩大网里漏出来,依然是那种死要面子的张狂语气:“别客气!这是本座欠桑桑的,兔崽子你就是沾沾光!”
严彦惨笑了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弯下腰,重之又重地抱拳,吸了口气,颤声道:“多谢魔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