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师兄他就是不开窍(133)
到此,他已经用尽了全力,黔驴技穷。
严彦与曾经大相径庭,自己半年前在道观和他还交过手,林贤南想过严彦剑法大成,会较难对付,可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雨淌湿了眼,耳边是殿外轰隆隆的厮杀声,每分每秒都在死人,林贤南却迟钝了起来,双眸一瞬黯淡。
赵家的老宅早已只剩森森白骨,无人生还,可林贤南仿佛又回到了被倒挂在树上的夜晚。
赵家嫡长子站在婆娑树影里,面目竟比想象中的还要清晰,连轻轻上扬,饱含嘲讽的嘴角都这般生动。
“赵贤南。”他说,“弱肉强食,才是世间唯一的法则。”
林贤南胸口激烈地起伏了几下,随后发出重重地叹息。
他入了魔,死了就要成为没有意识的魔魂,若魔源内核还在昆晟这里,他就要归为混沌,而现在只能漫长的等待消融。
可他不在乎,更不后悔。
他颓然地垂下另一只手,整个人都疲惫地松弛下来,看着血水顺着严彦的左手刃刃尖滴落。
“严彦。”他轻道,“今日是我败了,可我——”
严彦急怒交加,他像被逼到绝境的猎豹再无兴趣听他讲话,他卯足了劲,左手刃“噗”地一声扎进了林贤南的心窝。
林贤南的双目霎时瞪得极大,他张嘴发出无声的喘息。
只一瞬,他便发了狂似地窝起腰,左手死死握住严彦的手,林贤南如厉鬼似盯着严彦,从齿缝里挤出刚刚没说完的话:“可我没错!”
他甚至力大到严彦抽不回手。
“严彦,你听着!我没错!”林贤南面目扭曲狰狞,“弱肉强食才是世间唯一的法则,事实黑白由强者记载,弱者只能任人宰割!你赢了我,你!”
“就是见证者!”
他说到最后几乎声嘶力竭,鲜血不断从心口涌出,淌在两人巨颤的手间。
这是他至始至终奉行的信念,从未改变过。
严彦垂下头,额发挡住了眼,轻缓地开口:“林贤南,强者是为守护弱者而生的,手中利器亦是为了苍生而战的。”
他很久没用这样温和的语气同林贤南说话了,他们在这一刻不像敌人了,而像在煮茶论道的师兄弟。
可惜。
严彦复抬起眼,灼灼目光里似有水汽,一字一句道,“这是清轩神派的信念,是师父的信念,现在,也是我的信念。”
林贤南艰难地眨眼,他愣了半晌,接着呵呵笑个不停,疯也似地摇头,牵得心口抽疼。
他忽地握着严彦的手,带着他一同狠狠地拔出了左手刃,鲜血顿时喷涌。
严彦被溅的满脸血污。
林贤南的白玉冠掉了,长发散在水里像墨汁般渐渐晕开。
水越积越深,已经到了半跪着的严彦胸口。
林贤南还勉强支着地,周围的声音在疾速退去,严彦的身影也愈发模糊,林贤南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识魂。
自己从最初就在算计桑为,步步为营,无所不用其极,直到把人彻底毁掉。
桑为不是最好使的物件,他不够听话,不愿为自己开纳元取道,还伤了自己。可到了最后一刻,自己居然还会惦记这个小东西。
林贤南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缓而难地抬手,朝着识魂的方向半眯起眼,轻轻喊了声:“小桑,过来。”
识魂浑身一震,他从刚刚就一直站在原地,此时也没有同往常那样走过去,只是垂在双侧的手倏地揪紧了袍子。
与林贤南的这半年,很快就会成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他抖得很厉害,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他不得不捂住嘴好让声音小一些,那双看林贤南的眼睛叫人琢磨不透,像是恨,又不全是。
水流变得湍急,面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桌凳器玉和倾倒的廊柱一股脑地被冲出了大殿。
林贤南几乎整个身子都没进了水里,他再也支撑不住,只好无力地垂下手,白色的宽袖浮了起来。
他浅浅地扯起嘴角,弯弯的眼像洁净的月牙,极为真诚似的,又缓缓喊了声:“小桑啊。”
他好像还有话要讲,可下一瞬,他就在识魂失神的注视中彻底跌进水里,像一只溺死的白鸟,没有溅起半点水花,极快地,随波逐流进了茫茫的凌州湖中。
识魂猛地咬住了唇,像扎在骤雨里的松柏一动不动。直到严彦淌水过来,它还望着林贤南刚刚待过的地方。
殿外的杀声渐弱,水盖掉了地势低矮的岛屿,守护灵还盘旋在半空,人都快死完了。
严彦心急如焚,他一把拽住识魂的胳膊,说:“这里要撑不住了,你快跟我走!”
识魂沉默着,被严彦拉着往殿外走,水位已升到了腰间,靴子裤脚被泡得极重,他逆着水流,每次抬脚都万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