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的语气平静:“她当然能,但生死之事已经由不得她了,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是个活菩萨,所以我敬她三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抢她的东西,一旦那口气断了,人间的东西就不属于她了,她也不再需要了,但我需要。”
罗怡初对她有恩,也是这世间难得的净心好人,所以即便当初她再着急,也没有破坏过她的家庭和婚姻,给将死之人留了一份尊重,但这份恩情只能延续到她生命的终点。
人走茶凉,恩情也是一样。
夏黎桐能理解她妈的做法,毕竟,这世间有万般无奈,半点不由人,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当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可她还是实话实说:“可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不甘心,我好心好意地收留你,你却利用我、算计我,想在我死了之后霸占我的一切。”
她妈叹了口气,自嘲一笑:“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哪来的不甘心?她不像是咱们一样活得低贱,她是个体面人,骨子里的高贵,有深厚的里子,也懂得照拂面子,比谁都活得通透。”她又说,“她不是死了,是立地成佛了。”
她的言语中,还带着对罗怡初的羡慕、嫉妒和钦佩。
她真是羡慕极了罗怡初的优越出身和骨子里的那份恬淡与高贵。同人不同命,有钱人家出身的孩子就是比穷人家出身的孩子高远大气,站在金钱堆上看世界和站在泥坑里看世界有着天壤之别,铜臭味培养出了罗怡初身上的豁达书香气,而生在泥坑里的她,身上只有臭鱼烂虾味儿。
“她儿子和她一样,也是个体面人。”说完,她又自嘲一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只能生老鼠。”
她把罗怡初和孟西岭比作了龙凤,把自己和自己女儿比作了老鼠。虽然夏黎桐并不喜欢这样的比喻,因为她不想当老鼠,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妈的比喻实在是太精准了。
罗怡初和孟西岭心无怨恨,大气洒脱,活得漂亮,不像是她和她妈,满心都是怨恨,根本不明白“宽容”这两个字该怎么写,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进地狱来陪她们。
其实她特别看不起孟西岭的这颗干净纯粹的菩萨心,这世间肮脏,菩萨心最无用,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身上的那份纯粹和善良吸引,甚至是嫉妒:谁不想心无怨恨、潇洒自如地活着呢?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真正的做到心无怨恨呢?只有孟西岭。
他像是一颗毫无杂质的海洋蓝钻石,像是无人区的落雪,像是草原上空的云层,坚定、洁净、又温柔。
她想,他活得一定很轻松,像是江南的风,她也想活得这么轻松,可她没这个命,她从一出生起就是被人嫌弃着的。
她还没一条狗的命好。
狗都被孟西岭收养了,从此以后如倚菩提,心无旁骛,吃喝不愁,悠哉悠哉。
她挺不服气的。
是的,她在嫉妒一条可能才刚刚满月的小土狗。
“可是你家已经有两只猫了。”夏黎桐不想让他收养这条狗,不想亲眼见证着自己被狗比下去,“它现在太小了,会被皎皎和花狸子欺负。”
“皎皎”和“花狸子”是猫的名字,夏黎桐给起的名字。它们全都是孟西岭收养的流浪猫,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最常见的中华田园猫:皎皎是小母猫,一只黄色的橘猫;花狸子是公猫,一只虎皮狸花猫。
夏黎桐又说:“花狸子的脾气最臭了。”
孟西岭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花狸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除了夏黎桐以外谁都敢惹,要是突然把小狗带回家,搞不好会刺激到花狸子的领地意识,对小狗产生敌意和攻击性。
在他思考着该怎么安置这条小狗的时候,夏黎桐又说:“要不你把它给我吧,我先替你收养它,我也挺喜欢它的。”
孟西岭并没有立即答应她:“夏阿姨能同意么?”他不怎么放心夏秋白。
夏黎桐:“她为什么不同意?我带回家的小狗,她必须同意!”
也是。
虽然夏秋白这人没什么多余的好心肠,但对自己女儿却是真的好。
孟西岭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了她:“那行,后续需要什么东西的话直接告诉我,我去买。”
“嗯!”目的达成,夏黎桐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箱子里的那只可怜的小奶狗,志得意满地心想:看吧,最厉害的还是我,我才是神,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你的命运!
落雪依旧纷纷扬扬,不消多时,天地间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给小奶狗喂完一针管羊奶后,孟西岭开车带着夏黎桐回了东辅,导航去烧烤店的路上,两人发现了一家比较大型的宠物商店,于是就将车停在了路边,冒着雪去了宠物店,买东西的同时又让店员给小奶狗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