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阶(422)
没有得到答案的贺安清略显失望,道:“我已经很不好受了。”
“你早该找一个安稳的归宿,我想了许久,不是临时起意。”贺平晏大概是在说服自己,违心道:
“最适合你的人是东宁。”
贺安清拆穿道:“你只是想让郑惑难堪。”
“难堪?”贺平晏戏谑地笑了一阵,收紧了手掌的力度,道:
“我是想让他死。”
见贺安清没有回话,他继续道:“没遇上郑惑之前,咱们不是都好好的,你不怀念普元的日子?还是说你不记得五〇一有多疼?你被他骗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了结的。”
贺安清余光扫过两旁倒退的路灯,没有一个行人围观,看来是郑惑已将净堂附近的平民疏散了,他松了口气。
“你忘了在最艰难的时刻,是谁陪在你身边?是谁把你从小盒子里救出来?”贺平晏攥着他的手指了指胸口,道:
“是我,只有我。”
“平晏,我们每个人都将独自面对世界,也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算当时死在五〇一,我想我也会接受这个结果,因为这是我的选择。”说这话的时候,车子路过了彼岸台,这些地方都留有贺安清的痕迹,很痛很深刻,但却意义深远,没有什么经历是白白浪费的,他说道:
“你该从仇恨中毕业了,到那时,除了我以外,你就可以看到其他人、其他事,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贺平晏胸前佩戴着月轮石,闪现的杂质在其中翻涌,他面无表情地松开贺安清的手,把玩着月轮石,手背骨节分明,关节处的皮肤泛着被撑开的白色,他说道:
“那就看我们之中,谁能走到最后,谁说了才算。”
车停在了广场南侧,贺安清下车时,看到一身朱红色婚服的丰东宁已经在等他了,而旁边则是身着圣地军装的郑惑,他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前面就是红色的地毯,两边摆满了一簇簇大型的玫瑰花艺,穿过广场一直延伸到净堂门口。
这是一段漫长的新娘之路,在素色的环境中,显得异常耀眼。
丰东宁伸出一手,他上前搭上,两人对视一眼,踏上了红毯。
华丽繁复的婚袍下摆被吹起,血红的婚服,让郑惑几近爆发。
当自己的向导被其他哨兵带入神圣的仪式,他用了毕生的忍耐力站在原地,嘴唇紧闭,脖颈和太阳穴都有青筋突出。
脑中闪现的是血洗净堂的画面,穷凶极恶,丧心病狂地将所有忤逆他的人吞噬,也许他骨子里就是一个亡命徒。
他极力压制着基因中的暴虐,看着爱人渐渐走远。
如果这就是他的修行,那他宁愿功德尽损。当寒冷刺骨,当酷热焚身时,再冠冕堂皇的劝解都是徒劳,唯有破坏和发泄才能一解痛苦。
他的军靴踩上朱红的地毯,就在下一步动作前,一个高大的人从身后赶上,站在他的面前。
宋陨挡住了贺安清远去的背影,说道:“只有亲人才能进去,你是什么身份?”
几个圣地军围过来,气氛剑拔弩张。
同为十三阶哨兵,意味着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因为两个强者不能相容。
“我是他的哨兵。”郑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真可悲。”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是贺平晏下了车,他扶正皇冠,踏上了红毯,说道:
“皇兄受过的苦都是因你而起,你还有什么脸在这大放厥词?要是没有你,朕这身黄袍就是他的,你拿什么赔给他?‘将军夫人’吗?他如果想乖乖地做你的附属品,就不会死也要回到朕的身边了。”
“你以前用愧疚感来绑架他,现在不好使了?”作为对立者,郑惑太了解贺平晏的龌龊心思,“你砍断他的手脚,他确实不会离开你。但他爱的只有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与我结合,这是你怎么阻挠都没有用的。”
贺平晏反问道:“朕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还用得着这些手段?”
“除了这层血缘关系,你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了,可悲的是谁?”郑惑不再留一丝情面,道:
“什么时候你才能意识到,你从来都是安清的累赘。”
风又大了些,贺平晏捋顺几根吹到脸上的乱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在微笑,但眼眸却通红,眼皮小幅度地抽搐着。
王总管知道,每次在皇宫杀人时,他就是这个表情。
“是啊,朕还会一直拖累他,到老、到死。”
他狠狠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抬脚踏上红毯,朝贺安清的方向走去。
净堂的大门被两名尊者从里面推开,这条路走了好久好久,贺安清与丰东宁步入其中,贺平晏也拖着长袍进去了,随后大门从内侧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