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阶(260)
他曾经让耿瑞告诉过郑惑安全通路,相信以郑惑的实力脱出普元并不难,而事实也是如此。
舷窗外云层涌动,鲲依旧没有显露形态,袁印光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作为高阶向导,他对哨兵的气息极其敏感,这头鲲与以往都不相同,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他一个人来的?”袁印光坐在沙发上,看向外面问道。
韩律并未感受到其他有攻击性的精神体,道:“你觉得还有别人?”
“不知道。”袁印光也不确定,只说道,“今天的郑惑,很不一样。”
这句话也引起了韩律的警觉,可袁印光却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道:“别让他们放精神体。”
鲲的速度很快,已然到达了机场上空,郑惑为了不引起注意,在云层里就收回了精神体,靠精神碎片卷着他和贺安清落地。一看四周便是一怔,没想到来了不少人,看来已经在安排同胞撤离了。
这时,他注意到跑道旁的几辆黑车,有军人朝他大喊:“郑惑!这里!”
这声音让贺安清打了个冷战,看着他们熟络的样子,蹙眉问道:“这是谁?”
郑惑当然认识,这是韩律身边的警卫员,他没有回答,而是把贺安清护在了身后。
在贺安清面前的是一群圣地军,对方看见他也是一惊,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郑惑会带着东华联邦的皇族来到此地。
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为首的军人笑容僵住了,向前走了两步,右手故作不经意地伸向后腰,摸上别在那的手枪,佯装轻松地问道:
“还带了贵客来?”
贺安清头脑里绷紧的弦已在断裂边缘,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郑惑,抖着声音问:
“你要带我去坛城?”
“不是。”郑惑紧紧握着他的手,对警卫员说道,“我要见将军。”
又有几个圣地军人围了过来,也许一个响动就能打破平静,让双方开始火拼。
“将军和降佛都在飞机上,你上去跟他们汇报。”警卫员属实没搞清状况,但也不想贸然动武,只能先稳住郑惑。
贺安清抓住了郑惑的手腕,紧张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行动在告诉郑惑:不要去。
这样的环境下,两人分开是很危险的。
警卫员见状问郑惑:“那要不你带着贵客一起上去?”
这提议更让贺安清焦灼到难以呼吸。
事到如今,他已经被逼入绝境,救命稻草只有郑惑,除了相信这个有肌肤之亲的人,他别无选择。
面对曾经的同伴,和养育他的降佛与将军,郑惑没办法轻易兵戎相见,他只求降佛能真正做到慈悲为怀,放他和爱人一条生路。
他转头对贺安清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在这,但我会求降佛让我带你走。”
贺安清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话,心沉了下来。郑惑如果不当即跟他们拼命,就已失去了众叛亲离的决心,而他会因此身败名裂。
但他懂,他再懂不过。
从落园逃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与生养他的东华联邦站在了对立面,这是最为难熬的时刻。郑惑在面对同样的选择时,还抱有幻想而非决断,造就了爱情输给责任的悲剧。
在今后的数年间,贺安清总会回想,恰恰是人性中的善意,仁义道德,注定了他们终会分道扬镳。
如果郑惑是一个自私且忘恩负义的人,也许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但年轻的郑惑,富有极强的责任感,习惯用坦荡的方式面对危机。
可哪有什么权宜之计呢?
只有“舍”才能让“得”变得更珍贵。
看着郑惑那张刚毅而稚嫩的脸,贺安清极度难受,他明白,别说是去留问题已不由他,自己的命也掌握在了别人手里。
十八年的皇室生活给了他一种错觉——他无所不能。在学校里,有胆识,有凝聚力,众人都自发围绕在他身边,领导学生会对抗人种歧视,成为目标是普元军校的普通人;又仅凭普通人的身份,在体能测试中脱颖而出。
他既能改变不合理的陈旧条例,又能在危险中自救,这些经历都让他自负。
可实际上,面对一个十三阶哨兵,他依旧控制不住地发抖,只能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一直以来建立的自信心在绝对力量面前被击垮。
如果韩律想杀他,只需动动手指,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他为了活下去,只能苦苦哀求郑惑,他哽咽道:
“如果他们不准呢?”
“死也要把你带走。”郑惑的回答坚决而笃定。
这样的答复只能给贺安清片刻的安心,随即便消散不见。
郑惑对警卫员说道:“我一个人上去见降佛和韩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