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阶(137)
只见堕龙一个俯冲,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外两排尖牙,像铲车一样搓起几十上百个逃兵吃进嘴里,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尸块零落在地,场面惨绝人寰,很快那些人就没了生命迹象。
贺安清倒抽一口气,这杀伤力太可怕了,而且这里还有圣地军!韩律到底为什么?!
只见那些高级军官,看到麾下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拿起手中的冲锋枪向堕龙扫射,咬牙切齿地边骂边回身反冲,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
可子弹没有伤到那又硬又厚的皮肤半分,甚至都没有换来一次正式的交锋,利爪划过的时候,正好掠过那军官的腰部,射击声停止了,军官的身体拦腰截断,手里还死死抓着枪柄。
一片片东华军倒下,他明知道这是已经发生过的情境,却仍然想奋起反抗。血淋淋的尸体,士兵们无畏的挣扎,伤残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血流不止而死,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给两国带来和平的青川战役,原来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怎么会如此?
据历史书记载,原东华军十五万,圣地军两万,其中九成为异能人,均战死沙场,只留下了韩律和当时辅佐他的副手樊松,以及樊松带着的一小队人马,战况可谓是相当惨烈。
但现在看来,这十几万人都是韩律一人屠杀的,是他的精神体失控了?因为月轮石吗?
那作为他的向导,袁印光在哪里?现在这个视角的主人是祭司吗?
就在这时,堕龙改变了路径,在空中盘旋转身,灵活程度犹如畅游在大海里。那只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与他蓦然对视,一阵风袭来,堕龙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俯冲而来,极度的恐惧感占据了他的全身,无处宣泄,即将相撞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
身体向后仰去,轻飘飘的,周围都在转,他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
贺安清平躺在地,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在几次深呼吸中逐渐恢复了视觉,正对着他的是一张中性的脸,柔中带刚。
祭司早已不在硬榻上,而是跪坐于他身边,食指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水,说道:
“这就是月轮石的‘馈赠’。”
“怎么会……”贺安清已不再被视角主人的五感所支配,他完全回归了自身的感知,突如其来的血腥画面让他不禁生疑,“你为什么让我做梦?”
“这不是梦,这是记忆。”祭司的声音忽远忽近,来自四面八方,环绕在他耳边不愿退去。
贺安清一把推开祭司,坐了起来,眼泪还在不住地流,这更多是无法抗拒的生理反应,他擦了擦泪,说道:“梦貘不就是让人做梦?”
祭司一手撑在地上,坐在他对面,表情很是放松自然,说道:“梦貘不会造梦,只会通过梦境吸食人们的过去,然后放出未来。”
贺安清突然明白了浑天祭是怎么一回事,有幸来到天象斋的人们,像旁观者一样,通过梦貘看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分支。
这里就像每个人梦开始的地方,他们拿到了人生后半程的剧本,成为了那个在考试中作弊的考生,永远能在岔路口选中那条最繁华的坦途。
不同于其他人,祭司给他看的是别人,一个亲身经历过青川战役的人,他又不由地想起了那个视角,极力想平复心情,却依旧止不住流泪,他问道:“这是谁的记忆?”
祭司摇摇头,意思很明确,不会告诉他,只道:“记住你所看到的,这就是青川的秘密。”
“管窥之见。”贺安清抹着眼泪,道,“篡改历史会万劫不复。”
“从堕龙失控的那一刻起,我就已万劫不复。”祭司笑了笑,不知是贺安清的错觉,还是确乎露出了蛛丝马迹,他总觉得这笑容里带着一丝惨淡。
贺安清是没有亲眼见过堕龙的,确切地说,自青川战役后韩律折断了屠刀,就不曾放出过堕龙,所以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第一次共享他人视角,身临其境去体会如此惨烈的场景,难免失态,好像一个情绪无法自控的孩子。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枚小小的晶石,蕴含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更竟是青川战役的罪魁祸首。
祭司站了起来,拖着下摆走回硬榻前站定,说道:「堕龙铸成大错后,我用梦貘将韩律困于梦境中,持那柄屠刀撬开堕龙头上的月轮石,从此逃亡于各处,是我的老家普元收留了我。」
听到“普元”,之前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他撑着上身爬起来与祭司对视,念出了一个久违的称呼:
“月轮会先知。”
祭司的嘴角微微一动,随后从容地说道:“那是我十五年前的身份。”
往事汹涌而来,犹如一潭漂满水草的湖,湖水清澈,似乎很浅,可用手捞一把,却连水草的末梢都不能碰到。即便是不死心地用船桨试探深浅,也只能看见船桨整***,水下却没有任何波动,越试探,就越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