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但很能打(328)
宁衡的目光扫过苏缈, 冷冰冰的。他很快偏开脑袋, 背着灵堂坐下。
“上香便上香, 少扯几句, 这后头还排着队。”
苏缈手里捏着香,不可自控地颤了下手。
这舐犊之情越深, 越显得她的罪恶不可饶恕。宁掌门他,其实不知道有多厌恶她吧。
苏缈上了香,摆了女儿红,起身,走到张骁棺椁前。
她凝视着安睡的棺中人,呼吸悄然停滞。这张曾经傲慢又欠揍的脸,已是青灰颜色。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来烦她。
棺椁里摆放满随葬的物件。
张骁珍爱的玄铁剑,就放置在他的手边。
这把集整个门派之财力换来的剑,将随他下葬。
到了地下,他还要做那个意气风发的剑侠。
苏缈把手伸进棺内。
这样一个动作,引得周遭的逍遥弟子无不紧张地往前靠近。
她只是,要把那个小小的玉葫芦,挂到张骁的剑穗上。
这个玉葫芦,是那日武林大会间隙,与他逛街时,张骁非要送她的那个。
当时苏缈不愿意收。现在,也不想将它留下。
“你的心意,我还给你。若有来世,愿你不要再遇见我。”
他果然是再不能烦她,没有立即从棺材里坐起来,对着她骂:“想得美”!
后面悼念的百姓,还排着长队。
苏缈说完了想说的,逍遥派的也没再为难。
她未再停留,与秦少和径直下了山。
山道上依然络绎不绝,往来着上山送张大侠的人。百姓都是淳朴的,太平越是不易,越对张骁感激。
敌将首级虽是她取的,到底是死者为大,也最惹人感念。
走到半途,秦少和倏尔停下脚步。一直没有说些什么的他,突然开了口。
“这样的事,你得习惯。”
苏缈跟着停下,有些怔怔的:“师父?”
秦少和转过脸来,对她缓缓说道:“且不论张骁的死你占了多大过错,半妖寿长,凡人命短,往后的岁月里,你注定会在不断的告别中度过。你还会送走为师,送走老季,送走你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你曾经倾注了感情的人,终究会化为尘土,成为你的回忆。”
苏缈语塞,忽觉得喉间生涩。
是的,有一日,雁山也会摆上灵堂,秦少和会躺在棺椁中,受徒弟一炷炷的香。
雁山会像今日一样,哭声绵绵不绝。
苏缈忽然发现,不经意间,师父的鬓角又白了些许。
他已是个老人了。
“你若是个没心肺的,为师何须担心你。”秦少和无奈地摇着头。
偏偏,她是个博爱世人的,肯为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拼尽全力。
苏缈苦笑了下:“师父说的话,还真是残忍。”
秦少和捋了捋胡须,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回头,再望了眼香烛缭绕的逍遥山,久久的没有说话。
飞鸟入林,莺莺唱着好天气。
再开口时,他说:“逝者如斯,愿你放宽心,珍惜当下,求个来日无憾便足矣。”
说到此处便止住话头,轻拍拍她的肩,往山下去了。
逝者如斯,珍惜当下么。苏缈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师徒二人下了山,上了马。
回雁山途径湘临城,今日城中店铺开了不少,生活渐渐又回到了正轨。
苏缈终于买到了食材和糕点。
回山本要做菜,曾书阳却正用着厨房。
因要做的菜都是玬珠爱吃的,苏缈怕这小子触景生情,只好暂且作罢,等晚上大伙儿都歇息了再用厨房。
晚饭的时间到了,乔六一勺一勺地给难民舀着粥。
前些天,都是樊音放的饭。
没在厨房看到樊音,苏缈才想起来,昨晚秦少和在书房议事,也未看到她。
那日突入敌营,师姐受了伤,她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当时若不是陈慕之不肯撒手,拼了命地把樊音抗出来,这会儿苏缈都没师姐了。
是她的疏忽了,苏缈忙去找樊音。
“这点皮外伤过个把月自己就好了,不妨事的。”
眼下,樊音坐在床上,她坐在脚塌,为师姐疗着伤。
樊音手边是针线篮子。这两日也没闲着,一直在帮师兄师弟缝补衣裳。
这会儿,她却哪有什么心情补衣裳,一个劲儿地说着苏缈,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总是自责,总要怪自己,可哪有什么人,要求过你必须怎样。”
苏缈正施妖术,没应她的话。
樊音一脸愁容:“没有谁生来是不犯错的,也没有谁是不想偷懒的。你自己非要过得那么累,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