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但很能打(202)
她想不出比这更讽刺的事了——送她护心镜的人,先伤她的心,再捅她的心。
既是如此无情无义,那便休怪她反眼不识。
可眼下,她却无力以牙还牙。
背后的手掌托着她,随她的跌倒而弯曲下压。苏缈靠在某个臂弯里,无知无觉一般,已有些分不清自己人在哪里。
温源看着这二人,眼底突然涌起大片红色。
那青衫男子周身翻滚着强大妖力,引得衣袂飘荡,百草狂舞。他分明就是只妖,是只可怖的大妖!
自己日夜思念的女人呵,正躺在这只妖的怀里……他们靠得那么近,头上戴着相同的木簪子。
——她说,离寨没多久,就嫁人了。
好个鹣鲽情深,好个郎情妾意!
“哈哈哈哈……”温源突然仰天狂笑,笑声怪异得好似野兽咆哮。
片刻后,笑声骤止,他怒指过来:“原来如此,原来是委身给了一只妖!”
他咬牙切齿地骂着,“我当你是什么刚直烈女,没想到,为了活命你也能人尽可夫!可称是淫——”
妖皇脸色愈发暗沉。
一道白光忽闪而过,直入他的口中。
温源的怒骂戛然而止。他脸色大变,赶紧捂住嘴巴,随即,痛苦的声音从他喉间狂挤出来。
不知那是何等的痛苦,从来雍容而言的温寨主,居然在地上打起滚来。
寨民们团团挤在一处,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少顷,温源张开嘴,吐出一大摊血。地上的血污当中,似乎混杂着小小的碎块。
温源俊朗的脸不复温润,此时只剩下扭曲。他惊惶地张开嘴巴,口中除了红色便是一片空洞。
凄厉的惨叫盘旋耳边,苏缈觉得好生聒噪。
她已有些看不清楚,视线中妖皇的五官一团模糊。只是感觉到他托在背后的手,紧绷得很,不知是否正在愤怒当中。
天上飘下来什么东西,红彤彤的像花瓣。
耳边响起温源更加凄惨的狂啸。
温寨主疯了似的趴在地上。
那妖何其狂妄,竟将他珍藏在柜中的喜服抓取至眼前。妖法霸道,只将五指轻捏,便将他全部的寄托捏得粉碎。
满空碎红飘飘洒洒,落入一地渣土。
那是缈缈的喜服啊,还要为他穿上的!
温源发了疯似的,扑在地上一片片地捡,揽进怀里紧紧地搂着。
满眼都是,满地都是,风卷起碎片带往远处,飘出寨外,飘落山间……永远都不可能拼凑还原。
凄怆的痛哭回荡在山里,可他的痛和他的恨,竟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布片从苏缈脸颊划过——那被她绣得像鸭子的鸳鸯,碎得只剩独独一只——半昏半醒间,她嗅到了自己的气味,喃喃地问:“什么东西?”
事了了,也该走了。妖皇将她打横抱起,轻哼应她:“不配再留的玩意儿。”
一块破布,一根烂舌。
而已。
守在外头的众人一直等着,紧张地伸着脖子瞧,乍见一袭青衫缓缓走出,都惊了。
他怀中还抱着个人……是苏缈?
他几时进去的!
玬珠撩开车帘:“……”人呢!
诡异的走向,令众人诧异不敢前,只愣愣地注视着他。
广袖浸了血,沉沉摆荡着,阿青眉心深锁着,一步步走出寨门。怀中女子一手搂着尧光,一手无力垂下,手心血红一片,往下滴着血。
“师妹!”樊音大急,正要冲上前去,忽然间地动山摇。
尖锐的挤压声响彻山间,刺得耳朵好生难受。众人慌忙护住耳朵,步步后退。
青衫背后的长佑寨,突然扭曲变形,好似遭遇一只无形的巨掌压顶。
上空的铁网剧烈摇晃,猝然根根爆裂,四周栏杆弯曲折叠,沉重的寨门轰然倒塌,砸起尘土飞扬。
里头的尖叫哭喊响彻山林,久久未有停歇。
众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他们拍肿了手的寨门,被无形的巨掌压得宛如薄纸一张……
千年老寨,化为一片废墟。这一切,竟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至此,妖皇紧锁的眉才终于展开。
蛰伏到此为止,一切忍耐皆为过往,一切妄念皆由他诛。他想要的,欺不得,动不得,抢不得!
……
马车吱吱呀呀赶了一天的路,越往南,天气越温柔。
出来两辆车,回去三辆车。樊音那车只坐了姑娘仨,以往话多的她们,现在各自捧着书看,没什么交谈。
谁敢乱说话呢,这么大只妖杵在那儿。
虽说他从未做过什么,但亲眼见他压平大寨,怕是没有谁能做到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