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莺时[[先婚后爱](12)
万籁俱寂,柳拂嬿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启唇。
“——什么?”
“我欠了六千万。”
柳韶自顾自地说:“只凭你,是绝对还不起的。”
“如果不靠薄家这样的门第拉一把,我真的是、真的是……此生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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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时,太阳还没落山。
地铁乘客不多,一向挤到爆炸的十三号线,柳拂嬿居然找到一个空座位。
她刚坐下,无意识地揉了揉肿痛的小腿。地铁在下一站开门,上来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她又站起来,将座让了出去。
列车一路向前,隧道里回响着金属的撞击声,窗外弥漫着望不到尽头的黑色。
柳拂嬿攥紧车顶把手,跟随车身摇摇晃晃,在熟悉的站点下车,朝小区走去。
傍晚的小区仍然很温馨,楼栋一片灯火通明,安保笑着向她问好。
年轻夫妻手牵着手,在绿化带旁散步。耳边传来阵阵狗吠,是大金毛正在和主人玩飞盘。
柳拂嬿习惯性地走到三十七栋楼下,望向人脸识别的摄像头。
“滴——识别出错。”
她怔了怔,将垂落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又试了一次。
还是冰冷的提示音。
“滴——识别出错,请联系管理员。”
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柳拂嬿抬起头,一层一层往上数,直到第十四楼。
那里与其他几户都不同,米白色的大理石阳台格外优雅,点缀着纤柔花朵。
美中不足的是,新主人好像忘了给天竺葵浇水,她们蹲在暮霭里,有点垂头丧气。
柳拂嬿在楼下站了很久。
十一年前,从苏城来江阑上学的第一天,她就想在这里拥有一个家。
为了实现这个心愿,从本科到硕博,别人聚餐、玩社团、谈恋爱;她画画、当助教、给文创IP做设计兼职。
她还学会关心房地产市场的变动,早在刚读硕士,江阑的房价还没有起飞的时候,她就定下了这一处的房子。
辛苦了那么久,总算有回报。毕业那年,她成功留校,当上讲师。
拿到房产证那天,她生平头一回,因为高兴而喝醉。
可如今呢?
如今一切都成空。
到底为什么,平平稳稳、毫无动荡的生活,对她来说,就这么难?
柳拂嬿离开小区,一头扎入酒吧,点了菜单上度数最高的特调。
蚱蜢绿色的酒液很快端上来。盛酒的玻璃杯很薄,点缀着一层厚厚的盐边。
柳拂嬿启唇,用力地咬住玻璃杯边缘,似乎完全不介意将它咬碎。
粗盐砺过舌尖,咸苦又锋利,在舌尖割出痛感。
可外人怎知此间苦楚。
几个酒保围在吧台侧边,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女人伏在桌案上,肩膀微微发着抖。纤薄的丝质黑裙掩不住高挑火辣的身段,桃面柳腰,近乎妖艳。
可与之相反,那双长眸却清冷又深邃,像陨落的银河。
少顷,一个酒保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扯下围裙:“就算老板炒我鱿鱼也没关系,我去问她要微信!”
可不等他抬脚,伏在桌上的人影,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柳拂嬿在手包里探了探,摸出一只正在震动的手机。
灯红酒绿的光线下,浑浊苦涩的烟雾里,她勉力聚焦视线,总算认出来电备注的第一个字。
“薄”。
第5章 千金诺
羊排太腥,薄韫白只尝了薄薄的一片,就放下了刀叉。
他老爹的品味差是出了名的。虽说没有人敢当面提,但背过脸去,都说老爷子的藏宝阁比乾隆还土。
就比如眼下,也不知老爷子从哪儿找来的餐厅,中不中,洋不洋,排场倒是十足。
餐具镶金嵌银,长桌正中摆着一樽品相完美的古瓷花瓶。由于内饰太奢贵,餐厅的窗户甚至用上了最顶格的防弹玻璃。
隔着厚厚的窗户,江阑盛景尽收眼底,也将所有山呼海啸都隔绝在外。
五个人低头用餐,表面上从容优雅,看不出丝毫异样。
好像过去的几天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博鹭没被人泼过半滴脏水,没有股价大跌,也没有被年轻人大规模抵制,推上风口浪尖。
“小安,味道怎么样?”
坐在全桌主位的薄崇开口了,他亲切地询问着薄韫白对面的年轻女人。
“很合口。小羊排非常juicy,而且我尤其喜欢这里的金枪鱼。”
女人笑得明灿,是ABC那种特有的气质和神采:“谢谢世伯。”
“嗯。”六十五岁的薄崇笑声爽朗,“这么多年没见,小安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对面的老妇人立刻接过话头:“韫白也是,不光模样周正,去年不是还上了全球最佳创投人的榜单?才这么年轻,真是大有可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