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壶装陈酒+番外(85)
“就是改革,然后呢?”
“也没啥然后了,他的那些改革也推动了一些社会意识形态的发展,但毕竟生产关系没到那个特别的节点,总有些是行不通的。后来他死后不到百年,各种自然灾害齐发,加上其他一些原因,我那个国家就灭了。”
无面听到这个时间点,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把话题拽回到故人和今人的相似上来吧。”她道。
“成。”锦书饮了口茶,缓缓道:“故人其实是向往自由的,不想困在那深宫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转性了,来找我说要一起谋反了。我其实怀疑,他就是因为我想让他反,所以反了的。他因为我被困在了那个他逃了二十五年的牢笼中,然后在里面又呆了三十四年,直到死亡。”
他如数家珍般将自己从史书上看到的没有荣沧的后半段顾长风说了出来,嘲讽地笑笑。
“为爱自囚,挺可怜的……也挺伟大的。”
“我倒是纳闷了,既然你知道他爱你,你也爱他,为什么是‘未曾宣之于口的爱人’?”无面揉了揉猫肚子,状似无意地问。
锦书叹了口气,为那个胆小又可怜的自己。
他道:“因为那时的我,时刻处于一个精神马上要断了的状态,谁也不敢信,也不敢相信爱。”
就连顾长风对他宣誓说替他复仇都不敢信,认为对方只是为了利用自己。
毕竟对那时的他来讲,利益比所有的情谊都可信。
只有午夜惊醒,蜷成一团,被窝一片冰冷的时候,会允许自己回忆曾经在爱里长大的时期。
那时多么美好,多么幸福。
家庭美满的荣锦可以说情谊比一切都重要,孤家寡人的荣沧只敢抓住利益这根破烂的绳索,希望能和别人连在一起。
甚至自作聪明,认为自己需要获取对方的信任,所以发了天地见证的誓言。
他当时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滴在捆绑了十几代荣家人和皇家的契约书上,对天地万物与世界发了毒誓:臣荣锦,以血祭安邦剑,请天地神明作证:此生唯忠于顾醉月,山河枯竭,五岳崩塌,此誓不改。若有背此誓言,荣锦愿遭神罚,万劫不复,灵魂遭泯灭而消亡。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这誓言,毕竟顾长风不信神,对虚无缥缈的誓言又能记多久呢?
但至少多一份保证,他能安心一些。
听见锦书以血为媒签下的契约,无面了然,这倒是解释了她一直以来有的一个疑问。
“也就是说,你不说,对方也不表达?”她问。
锦书有些尴尬地咬唇,手指搓了搓,答道:“他不会,没人教过他,我也没教过。他可能也想过要表达,但形式比较……比较让我难受。”
“你收徒弟的标准真一致啊,都是没人教,野着长大的孩子……算了,不开玩笑了。请举例。”
“就比如生日送我一把玄铁剑,然后让我舞剑。要是放现在我当然开心,可那时候我的身体根本连那把剑都搬不起来……那个小混蛋还以为我闹别扭,晾他的心意,端起了帝王架子,让我在雪天里站了半个时辰。”
“渣男,斩了吧。”无面干净利落。
反倒是锦书急了,赶紧摆手:“也有我的问题,我命不久矣的事瞒着他来着。”
“那你把他扶上去,听你的意思过了不到两年就飘了,心性也不行啊!”无面悠哉悠哉地继续问,似乎要把锦书心中那些别扭的地方都点出来。
锦书在躺椅上靠了一会儿,脑中迅速把那阵的事情又过了一遍。茶壶自动将他手边的茶杯蓄满。“我一直不敢跟他表明心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我怕他上了那个位置就变了。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命不久矣,不敢耽搁他,也不敢教他爱人的能力。我还怕忙乎到最后,深情与体贴都送给了我死后的后人。”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到地上,烦躁地挠挠头,将头发扰得乱糟糟的。
很小声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给家族平反,把他推到了那个他讨厌的位置,导致他变了。其实到我死前能感觉到他在纠正自己的性格变换,但我等不住了。我还是太自私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熬那三十几个春夏秋冬……”
锦书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埋进了臂弯里,不太敢去看无面的眼睛。
他想自己当年一定糟糕透了,自己完蛋了还拖别人下水,尤其那个人还爱自己。
“这你别问我,我见过太多比你更极端的,你又不是没给对方选择的机会不是吗?”无面活得太久了,对太多事都无所谓了。跟她聊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她都能整出来几套能自洽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