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壶装陈酒+番外(77)
根据那天锦书在古树下说的,人死后灵魂会化作碎片成为新生事物。那他的灵魂会不会化作这冬雨了呢?
是不是我淋了这冬雨也算是拥抱了你呢?
记忆之潭的底部悄然破碎,那个快溺死的人跌了下去。那是一片漆黑的峡谷。唯一的光亮是一个地址。
不多时,两人走回了车旁。
回去的路上很顺畅,除了大雨狂风,没有其他事物与他们同行。
秦云雁让贾晴开车去她家,然后他自己再开车回去。明早他再去接贾晴,两人一起送顾锦去火化。
没办法,贾晴的车停在公司旁边了。
第二天上午,火葬场。
秦云雁淡漠地看着工作人员一推,一拉,灰和一些碎骨头代替了原本的人。
旁边贾晴穿了一身黑,默默地抹眼泪。
“顾锦的家属——来捡一下骨灰。”秦云雁闻言端着一个纯白的骨灰盒过去。
工作人员一看骨灰盒这人自带,赚不到钱,又去推荐墓地。
结果叭叭叭说了一堆,秦云雁一句没回。
气得工作人员挂了脸,骂他没有礼貌,不尊重死人。
贾晴抹了把眼泪,睁着眼说瞎话:“这位大哥,你劝没用的。死的这位是他的爱人,交代过一切从简。还有不是他不想答话,实在是他命苦,从小就是哑的,还没了爹娘,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了爱人还被人谋杀了……他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啊……我?我是他债主怕他想一了百了来看着他的……穿得这么有钱还欠债?你不懂,他以为自己的爱人还在看,特地租的,五十块钱一天……为什么哭?这么合适的场合为什么不哭呢,这位是泪流干了,我不一样,有的是精力哭……”
直到又坐回车上,贾晴还在品鉴刚才那工作人员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脸。
秦云雁抱着骨灰盒无语地看她,似乎在问:胡扯很开心?
贾晴清了清嗓子,敛掉泪花,主动坐进驾驶位,调了一下反光镜。
“总好过哭丧着脸。”
秦云雁想了想,点了下头。
时间过得很快,下一场最后的冬雨,刮一场狂风,除夕就到了。
喜庆的红色挂满大街小巷,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不时几片形状各异的纸屑飘过。
人们穿着新衣,就算没钱的也将自己的旧衣服洗干净,反正自己看着舒服就行。
小区里互相认识的小孩成群结队地瞎晃悠,一人拿一盒摔炮,躲在拐角里试图看到其他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场景。
家家户户的窗户里传出不一样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众多香味拧在一起,组成幸福的味道。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或者说,到了新年大家都想热闹起来,无数绚丽的烟花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下绽开。
“嘭——嘭嘭——”像是在比拼,又像是在互诉喜悦,这些地上的人们无从得知。他们仅能在亮如白昼的烟花下感叹新年到了。
秦云雁也做了一桌饭,买了点鞭炮,只是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属实热闹不起来。
他穿了一件之前和锦书一起逛商场买的衣服,淡蓝色的上衣,浅咖色的裤子。整个打扮看着干净,就像刚毕业的学生,却没有一点朝气。
电视里一年一度的春晚已经开始,正在演关于婆媳关系的小品。
吵来吵去,没个新意,但好歹人在。
属实没什么意思,秦云雁干脆直接关了电视,坐在餐桌的一旁发呆。
餐桌的另一端放着白色的骨灰盒,没贴照片。
眼见时间快十二点了,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秦云雁将它们拿保鲜膜封好,放到冰箱里,这些大概是他这周的一日三餐了。
拎着鞭炮下楼,找了块已有烟花壳子的空地放了。
“嗖——啪”明亮五彩焰火们在夜幕上昙花一现,随后一个个小白点慢慢飘下,落入地面又消失不见。
恍惚间,那个披着狐裘捧着手炉的苍白青年正说着北方的灾情,再不复少年时赤臂在雪中刷枪的豪情。
“妈妈——下雪了,是雪花!”回过神来见旁边的小孩拿着仙女棒画爱心,抓到雪花后兴冲冲地奔向父母。
秦云雁也抬头,看那些自远方而来渐渐清晰的白点,看它们明明拼尽全力来到这世上又转瞬间融化。
你也在吗?
他迷茫的眸子有些干涩,低下头,泪又没了。
第二次失去比第一次会更难受些,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在这世间走了七百年,心理承受能力比那个刚而立之年的“小孩”强多了。
当年的顾长风一夜白头却因为一句“他的灵魂不在这个世界了,但没准什么时候会回来呢”的微妙希望,就孤独撑过了沧海桑田。
而现在的秦云雁,会因为那句“死后会化为齑粉”而伤神失声,却也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