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壶装陈酒+番外(44)
脸上两缕粗到不正常的头发几乎把脸全挡住。
没办法,他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那耻辱般的刺青。
也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
毕竟城门口的通缉令上他的画像画得挺像的。
母亲留下的遗物中有易容的工具,他本可以捏出张脸来,只是工具有限,他还有其他用处。
自从他杀了那几个欺辱自己和兄长的人并逃出来后,就被通缉了。在路过的小茶馆都能看见自己的通缉令。
他也不敢进城,只能在门口的集市买些口粮,在郊外的树上歇息。
走的是山间小路,不敢走有人烟的地方,生怕被认出来举报到官府。
就是这样,他还是被在山上打猎的一对夫妻认出来了。
“老头子,你看那个小伙子是不是荣锦?”他听见那位老妇自以为低声地说。
实际上那对夫妻年纪大了耳背,互相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大。他们的耳语相当于普通人的嚷。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紧握住手里的刀,一双疲惫的腿下意识地就要跑。
那对老夫妻叫住了他,想象中的凄惨情景并未降临。
原来那个老头原来在自己爷爷手下当过兵,并不信荣家谋反一事。
他们邀请他一起吃饭,吃的是刚打的野鸡。
他审视地看了他们许久,在那些小心的动作中看到的只有关心、怜悯与愤愤不平。
最终,他停下疲惫的身体,同意了。
然后就吃到了荣家吵架之后的第一顿热饭。
上一次吃到热饭还是在被抄家之前。
干柴的鸡肉配上粗盐,再喝上两口农家酿,说不上多美味。他从小山珍海味都吃惯了,美酒仙酒也都品过,却没有一次吃得这么五味杂陈,这么回味无穷。
离别的时候他把身上的碎银子给了老夫妻一些,毕竟吃了对方打的野鸡,父母自小便教的那些道理规矩,他还是忘不了。
“你别走西边那条路,据说那位贵人要从那边过来。”老妇人提醒。
他连声应下,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夫妻二人的身影隐入林中,然后转头走了西边那条路。
看着有些叛逆,但他的目的就是那位贵人。
天气异常,林子里的动物也早早地躲了起来。风在枯叶黄草间匆匆而过,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稍微一没注意,他头上的笠帽被刮跑了,瞬间就没了踪影。
想找都找不到。
少年半腔怒火和委屈无处宣泄,怨了句连风都欺负人,无奈地继续赶路了。
太阳马上就要回归群山的温柔乡,气温又不近人情了几分,淅淅沥沥的小雨夹在风里逃脱云层,拥抱大地。
他紧绷的神经被摧残得有些厉害,一个恍惚,又听见失去一切的那些天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甩甩脑袋,想让那些不好的记忆自己滚出脑海,结果那些声音却变得更加清晰。
不对,是真的!
他的眼睛刹那间变得严肃凌厉,观察四周的地势。
不会那对老夫妻报官了吧。这个念头从他心里冒出。
远处窜动的火苗让他知道敌人的方向,风又好心地把那些人的喊杀声带到他耳边,估摸着人还挺多。
心里怕得厉害,又不由得生出一些即将解脱的释然。
要是在这次没逃出来,就在被抓到之前自我了结吧,总比让人折磨死要好。
但大仇未报,他真的好不甘心。
少年从来没有这样想让那些鬼怪传说成真,这样就算他死了也能化作厉鬼去复仇。就算被阎王判个魂飞魄散也值得。
他感到死亡随着那些人的脚步步步紧逼,全身的肌肉都跑得乏力却还得坚持,身体可心里都在黑夜中被逼到崩溃的边缘。
前方隐隐出现同样夺人性命的火光,他想:大概真的完了吧。
火光还没近,前面窜出一个人影,着实吓了他一跳。
对方也明显一愣,向前的速度慢了下来。
来人一袭玄衣,脚步很沉,呼吸也重,明显没学过武。
大概不是什么威胁,哪家公子得罪了仇家被追杀?
也是个可怜人。
青年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想法,打算闪身避开他继续向前跑。
他观察过了,两边都是险坡,前面追兵没后面多,更容易冲出重围。
与那人擦肩而过,忽觉这人有些眼熟。
手腕一紧,然后是旧伤口传来的疼痛。没等他推开这没礼貌的人,就直接被那人拽着从坡上滚了下去。
全身都像撕裂般的疼,虽然下雨让地面变得软了不少,但也把许多沉在土下的石头冲了出来,硌得生疼。
地渐渐平了,两人一起摔到了泥里,都算不上体面。
但他估计这个把自己拽下来的人应该比自己舒服些,毕竟这种皮肤白皙,掐一下就红的少爷身上不会有被拉扯开的各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