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壶装陈酒+番外(30)
“二哥——”软塌塌的手腕根本用不上力,想过去却仿佛被山压着,只能满眼猩红地听着兄长的声音变得嘶哑,眼睛变得暗淡。
原来端庄俏丽的母亲哭着抱着自己二子渐渐没了温度的身体,她用尽毕生所学也没能留住这个本就体弱的孩子的命。
干枯无力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脸,她嘴角的红色的液体止不住地掉落,嘶哑的声音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怨灵,一遍遍说着“锦儿,你是我荣家的孩子啊,是我荣家的儿郎啊……”
清冷的夜,麻木的人,只有磕头的声音一声赛一声的清晰。渡鸦横飞,跨过黄沙上孤寂的灵魂,任这可怜人溺死在情绪。过去的无忧岁月犹在,只是再抬眼,就剩了两座矮矮的坟。
那些个趾高气昂的蝇粪点玉之辈在自己的刀下痛苦地没了呼吸,那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孤身一人,利刃一把,朝着距离十万八千里的皇宫前行。
雨天泥坑中,两个浑身狼狈的人对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眼锋芒的人是京城里餐后讨论的傻皇子,他也不敢信这个浑身戾气满嘴皇帝必死的人会是京城最骄傲无忧的荣三郎。
“阿锦……”“锦叔……”“荣沧!”
枯井,战场,朝堂,泪水……无数场景在大脑里盘旋。
两行清泪在梦中悄然滑落。
窗外漆黑一片,窗内床上的人慢慢张开了眼睛。腰有些僵,只能缓缓坐起身,无目的地盯着浅驼色的墙面半天才清醒过来。
被泪痕牵扯着的脸颊还有些发紧,这一觉并没有让他放松,他的心情反而变得更沉重了。
竟然真的想起来了一些吗?
他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胡乱想着:我是到底谁?是隙间给人算未来过去的锦书先生还是家破人亡,只能眼看着父兄被杀的荣沧?
我近期在干什么?准备造反为荣家报仇?不对,那些都……都过去了,成历史了,我现在是隙间的锦书。
那我现在在干什么?盯梢吧。盯谁?一个碎片,名字太长忘记了,总之在秦云雁身上。秦云雁是谁来着?
记忆碎片闪烁。城楼之上,黄沙飘扬里身着素衣的男人看不清脸,真挚地捧着自己的手,发誓与自己一同夺江山还荣家一个清白。
最近的记忆里,男人抚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别去和“复皇”组织里的人接触。
两个身影逐渐重合,又被锦书强行从中间撕扯开。
那个身影已经死在了几百年前,秦云雁只是任务对象,一个相处着比较舒服的人。
对,无关。
锦书想得有些失神,作为荣沧的这份记忆太重太重了。哪怕只是一个画面都牵动他的心弦,但过去的一花一草、一纸一墨都已化成灰烬,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那些已经载入史册的内容了。
心脏绞似得痛,他赶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不让自己被悲痛淹没。
秦云雁是不是在查“复皇”组织的事?锦书也不知道还能想什么,只能把注意转移到秦云雁身上。
有时间帮他解决一下吧,不然有些对不起他。
好像“复皇”组织的贼首就是和顾末长得很像的那个吧,本名叫什么来着?这不重要,反正他把自己当成了顾末,那就送他和顾末一个下场吧。锦书的神色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狰狞了几分,手上的被子被他攥得全是印。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提前顾末的恨意有多么强烈 。
派个卧底还得找个跟自己相像的,生怕云雁不知道“锦书”是谁派来的。这倒是比顾末蠢。
靠,怪不得我觉得那张脸别扭。
用自己仇人的脸用了两年,能不别扭吗。
收拾完床铺,锦书随便开了一坛酒,倒进一个青绿色的酒壶内,全当水喝了。他打算下楼换换心情,正好肚子也叫了。
锦书揉揉肚子,找了套休闲衣裳穿上,溜溜达达要出门去。
前脚刚踏出门框又退回,回首踱到卧室门前,拿起风铃又系在裤腰带上。
又想到了什么,把墙上的扇子别在腰间,拎着酒壶出门了。这要是让莫琅看见得吐槽他一句事多。
客栈里照样是没什么人,几个鸡毛掸子不务正事,在空中打架,落了一地鸡毛。莫琅也不管它们,自顾自算着账本。
锦书一直不明白就那点账有什么可算的,他慢慢悠悠地走下来,看了一圈没看见新人,有些好奇。
“现在临时工的待遇这么好了吗?你竟然不压榨员工了。”他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着,成功获得了莫琅的一个白眼。
莫琅回应:“厨房呢,他不是临时工。”
锦书听到“不是临时工”时明显怔了一下,用惊诧的眼神看向莫琅“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