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139)
他听过世界上的很多声音,人的,物的,原始的,合成的,有机的,无机的,但刚刚,他才听到了什么是不费吹灰之力,弹指一挥就生死两间的声音。
第三支箭跨越馥加主城东西连贯的37条大街小巷,穿云破风,径直向天文馆聚力击去。
三秒后,那边爆裂出了轰然的巨响和浑肥的烟团。
这些中靶的信号几乎在整片大地上狂飙叫嚣。
但允梦生拧起了一双优柔的叶眉,他的第三箭射偏了。
他侧目看了一眼早已经站在身边的少年,疑惑的眼神和少年浅淡的眼尾撞上。
随后,少年从他手里勾过那条液态红弦,然后以中指为匝,一圈圈地绕上了白光浑沌的指骨。
而应有路捏紧了手心里的一朵小黄花。
那是从巨象的尸体上出现,又因为允梦生的眼神躲掉,最后在冰山上出现在他脚下的蒲公英花。在挽裤脚的那个时间,他偷偷把它藏了起来。
他不知道它找上自己干嘛,可在第三箭射偏的时刻,他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和祁子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迎风立在天文馆正面的大玻璃窗外,那人缓缓抬起右臂,凭空截住了那支箭。
但那个人并不是第三个祁子锋。
虽然那人跟他身后不远处守护的人长得如出一辙。但祁子锋没那样笑过,倘若他那样笑的话,嘴角还会扬起一道疤。
那人抬臂接住箭,然后微笑着看向自己,也看向那片随风摆荡的白色花海。
原来那朵找来自己的小花,形同一个活的视野,它让自己能够看见该则世界不能发现的存在,发现一个分明虚幻如泡影,却能直面无双锋芒的另一个“祁子锋”的存在。
至此,应有路全部明白,无论是天文馆还是白色花海里的祁子锋和关纵都是真的了。
他们一个是现实中的真实存在。
一个是进入该则世界的登录形象。
可能他们远比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也已全然目睹,光怪两世,人心入魔。
但和这个和祁子锋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和祁子锋是什么关系呢?他又是在哪里登录该则世界的呢?他又怎么可能接下该则世界之主的箭矢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文馆运维室内,闭目连接着该则讯道的女人脸上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关纵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她旁边的祁子锋眼球在眼皮下不停地滚动着,在他腰侧伸收的手掌交汇着惊讶与不安。
他们刚才在该则世界里。
奇怪的是,他们并不在这个世界的天文馆内,而是在一片白色蒲公英的花地之中。
他们站在这片白色花地中,看见允梦生驾着鲲鹏巨辇越过他们头顶,片刻后,他手中以羽化箭,箭指城西。
他们和应有路一样,已经见证了允梦生的两次射杀。但不远处,预料之中的天文馆建筑的全体轰塌,爆裂和焚毁并没有出现。
允梦生的那一箭恰好打上的,是它右侧承重的钢脊。于是幸运地,这只人满为患的鲱鱼罐头勉强抵御住了一枚削锐的箭羽。
在该则的世界里,这只鲱鱼罐头竟然逃脱了该则和他的使用者下达的毁灭指令。就像游戏中,被玩家推倒的牌,忽然改变了力的轨迹,又站在了玩家的眼皮下,仿佛下一秒就将告诉他:
“规则变了。”
这种情形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它的确且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无论这件事是多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总归还是令天文馆里的人收不住惊恐的步伐,四散着哄跑了出来。
因为他们没有信心在允梦生即将爆发的怒火前再活下一次。幸运,是一种稀缺概率,而他们刚刚已经用了。
但出门后,拦住他们去向的,不是灼热的烈火,不是漫天的流弹,而是一条条,一道道,色彩刺目,形状分明的红黑色光带。
那是交织铺散开的百万条液态红弦,也是少年头上的一缕青发。
在全区被红弦警戒束缚后,应有路看见,该则抚了一下耳鬓,他指上缠绕的液态红弦就变成了鬓角一缕青色的发丝,在他银灰色的发色间异常显眼。
此刻的他全身收敛着警惕的气息,目如游镜,炬若粼光。
他在寻找着某个东西,一个必须马上弄清楚的对象,它或许是一个局部漏洞,或许是某个传输装置的误差。
打击行动中每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行动失败,但实际,他从不出错。
如果有一天他的眼睛忽然看不清东西,那么一定有一粒沙子或者一只虫子侵占了它的视野。
而无论那到底是粒沙子还是只虫子,都要为此付出必要的代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