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193)
屋里有点热,钟逾白把西装脱了,身上穿件熨帖的白衬衫,搭深灰色的一件马甲,把他腰腹的线条收紧得极为漂亮。
她想起第一次在钟家见他——
严格来说,不叫第一次见,是重逢了,他穿的就是这一身,打这个颜色的领带,不过今天领带上多了点她的标记。
她躺在他怀里时,也能感觉到那种结实的依靠。
余光装着她的小鱼。
纪珍棠搜了一些不可说词条,她听见钟逾白说了句,这招还是从书里学的。
她一懵,忙问什么书。
他淡淡说,就你推荐的那些书。
纪珍棠一瞬间脸色红爆,他居然把她醉酒给他分享的小说都看了!
钟逾白帮她倒好酒,优雅地端上一杯高级的茶,自己浅酌,说道,“挑挑拣拣,学到一些。”
“你全看了?”她不禁问。
“随便翻了翻。”他望着她大惊失色的眼,不以为意说,“是想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继续瞳孔地震:“你这么日理万机,居然愿意花时间看黄色……唔?!”
话没说完,嘴巴被他捂住,恰好有个服务生过来送小食。
过会,那人走了,咔一声带上门。
钟逾白失笑,松开手,这才轻声地开口道:“你的书我都想看一看,见不到你的时候就在思考,你在翻阅这些文字的时候,可能会想什么。”
“啊,老天,你还有这癖好。”纪珍棠腹诽,她当时明明是喝醉了才给他看那些东西,丢脸死了。
钟逾白有点不懂了:“这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让我看?”
她憋着话没说。
他笑了下:“难伺候。”
纪珍棠在脑子里幻想他看涩涩的样子,一面觉得很难揣度,一面又觉得真挺稀奇的,不由啧了声。
“不用不好意思,我有时也想休息休息。”
钟逾白浅声地回应让她羞耻的这个问题,“用在你身上的时间,想你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最为轻松的。”
他说着,看她一眼,丝毫不掩饰内心欲望:“况且也好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何乐不为?”
她想说什么来着,尴尬地磕巴一下,忘了,于是低头抿一口酒,点头说对对对。
其实纪珍棠也能感觉到,工作对他而言是麻木的消耗。
不麻木的时候,比如鱼水交欢,比如对坐饮茶,放松地说两句心里话,看几页还算有意思的小说,学一点小小技巧,是他为数不多,却无比珍视的闲暇。
她就是这段闲暇里顶重要的宝贝。
纪珍棠躺回他的怀里,轻嗅他喝完茶留香的唇角。
看着天花板让人目眩的灯影,她喃喃:“那天,王佳芝就这样躺在易先生的腿上,她唱了一首歌,他哭了。那应该是他们最像爱情的时候吧。”
钟逾白放下杯盏,说道:“有一些人把爱情当做过眼烟云,有一些人把爱情当做信念。不对等的付出,大概是内患的根源。”
纪珍棠嗖一下起身,看他:“那你认为是烟云还是信念。”
钟逾白平静地说:“我只觉得,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必把它想得太复杂,也不可以想得太草率,珍惜和感受就好。”
他说的话轻描淡写,让人觉得参破不透,但细想下来,却觉得这大概是最真诚的一面了,很符合他这样深邃冷静的个性。
标榜深情,倘若说爱她一辈子这样的话,有点过于幼稚和狂热了。
缜密如钟逾白,他不会这样说的。这太虚了,当下的感受才是重要的。
爱是千纸鹤和玫瑰花,满满当当塞满她的生活。让她被密不透风的温暖包裹,这就是真实。
末了,他像忆起久远之事,淡声说一句:“爱情可遇不可求,这话还是我妈妈和我说的。”
纪珍棠一怔,看着他柔和的侧脸。
她想,妈妈真是世间最柔软的一个词。
连他这样大权独揽的人,讲出来那一瞬间,好像立马变成了一个孩子。
钟逾白也是做过孩子的,但他大概早就忘记了那种被人宠爱包容的感觉。
他的名字,总让她想起一首诗,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那时纪珍棠心道,明明他的气质很冬天,怎么取了一个春天的名字。
眼下她才觉得豁然。
她一步一步踏过来,从相知,相识到相恋,终于从他的冬天走到了他的春天。
看来还是取名的人更懂他,钟逾白分明就是一场春天。
纪珍棠说:“阿姨一定是很好的人,把你教得这么好。”
他望着她,轻轻地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眼里酝着为两个女人泛起的千种柔情。
说到这,沈束送了张照片过来。
他怕打扰两个人独处,送完悄悄给钟逾白使了个眼色,就出去了,不过粗心大意,房间推拉门没闭紧,留了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