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172)
钟逾白点了根烟,将要抽,因为他爸这番话,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点被惹恼的迹象。
表现在,他的眸色一深再深。
烟悬在指尖,他那瞬间思索的是,钟炳文什么时候去调查过她?但没有问下去,钟逾白说:“她父亲犯错,怎么要她背负代价?没有这么歪的理。”
钟炳文说:“不论如何,别人不会管她犯没犯错,贴上身的标签可是实打实的。”
钟逾白说:“家族不会因为一段爱情就衰亡,我的本事不会因为一个女孩而毁于一旦。不要给自己强加偏见和执着,杞人忧天,你同我争,争出一地破碎,这才叫毫无意义。”
他话音稍扬,一字一顿说给他的爸爸听,掷地有声。
钟炳文提了口气,对钟逾白此刻的震怒表现得不敢置信:“她对你来说,居然有那么特别?”
钟逾白答得真诚:“我很少畅想什么地老天荒,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会觉得未来不是很坏的事。”
在钟炳文接话前,他又说道:“爸爸缺席了我大半的人生,我很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有益的箴言,所以只能自己慢慢悟出一些道理,人的好坏不能由那些琐碎的信息界定,也不该用他人的眼做镜子,行正坐直,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要紧事。”
“……”
钟炳文被他说到噎住。
被自己的儿子压过一头,不符合他信奉的伦理纲常。父不父,子不子。太扭曲了。
他再懦弱的脾气也要生气,但素来忍气吞声的个性,又让他习惯于压着火气,酝酿出反驳的话,却一吞再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池樱是饭后才来沉章园的,她动不动就过来找人打牌。
这会子正好到走廊,迎面碰上睡醒来找钟逾白的纪珍棠。
纪珍棠想寻人问路,见到徐妈在一旁浇花,口还没张开,就被人拦下——
“又是你啊。”
池樱声音尖尖的,说的话也像她声线一样尖锐,没半分好意,全是最低级的阴阳怪气:“你倒是挺会啊,专门挑钟家的男人下蛊,哪里学来的巫术?也教教我噻。”
“……”
钟逾白和爸爸的谈话恰到此处中断了一节,池樱的话就这么冷不丁地撞进他的耳朵。
指缝里蓄的烟灰掉在托盘里,轻飘飘一节灰烬,却似落下闷沉的重音。他将烟丢了,走出门去。
第53章 第 53 章
◎来日方长◎
钟逾白刚打开门, 就听见纪珍棠回答的声音——
“没本事的人才讲巫术,厉害的人呢,站在那里就是蛊咯, 手指都不用动一动。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们钟家男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为我神魂颠倒?我也很好奇。”
她叉着腰看池樱,窗格间折射的光影落在身上, 款款流动的日光,有着充沛的生命力,衬得人很漂亮, 很灵俏。
他在她身后瞧见, 徐徐地松开微拧的眉心, 扬一扬唇。
一句话让池樱呆住。
她脖子梗起来,瞧着高她一节的纪珍棠, 吵嘴的台词还没想好, 气势得摆足了, 眼睛要瞪大了。
半晌, 只憋出一句:“狐狸媚子!”
钟逾白走上前来,沉声打断:“怎么在这里吵?”
纪珍棠看见他,眉梢一挑:“她说我蛊你, 我有没有?”
钟逾白看一眼池樱, 又望向她,平静地说道:“有人向你泼脏, 躲过去就好。你往回泼,她更兴奋。惹一身腥,到头来难清洗。”
他说得很平淡, 语速不紧不慢, 不仅说给纪珍棠听, 也说给旁边多事的人听。
末了,重复她的话,又温和地添一句:“你站在那里就是蛊,愿者上钩,没有问题。”
纪珍棠笑意更深一些,她瞥一眼脸色发青的池樱,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那好吧,那以后有人再嘴碎,我就当她放了个屁。”
见她春风得意,池樱快气死了,很扭曲地笑着,两腮抽筋一样抖了两下。
钟逾白对她说道:“今天牌桌人满了,你来晚一步。”
池樱惊讶,尖叫:“满了?我跟徐妈说了呀,要她给我留位置!”
钟逾白说:“先来后到,现在起讲规矩。”
池樱愣一下,更气了:“什么先来后到,我是钟家的大太太,我来钟家的地盘打个牌还要排队?哪个规定的啊?荒不荒谬!”
他淡淡说:“我规定的。”
从这一刻起,她被削弱自由上下牌桌的权限,是作为口出狂言的小小惩戒,然而有人听不懂这弦外之音,非要一再逼问。
钟逾白又说:“只是一桌牌,打不成,改天就早点来,听不明白?”
他已经快把话挑明了讲。
今天不过让你排队上桌,如果再造次,下回不会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