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得咸鱼抵得渴(132)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他反复告诉过自己的。
可他明明白白地听到向斯微如何兴致盎然地讲述自己为什么和他复合。“尽兴”,同样的词,他也面对面听她讲过的。
可她对他说,是“恋爱”没有尽兴。不当他面时,就是“恋爱”和“分手”都没有尽兴。
就像从前,当面说喜欢他,是真的。可更真的是,喜欢他,是因为喜欢过游川;喜欢他,是退而求其次。
她没有骗过他,可也没有说过真话。总是这样。
她讲一半真话,他再自欺欺人地补全另一半,多么和谐美满——这样想想,他们是不是也算天生一对?
那么这次呢,这一次从头再来,向斯微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体面”地、“尽兴”地分手?
裴澈彻底意识到自己和一年前一样,重蹈覆辙、毫无长进。他真是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走进这场必输的游戏里。
他站定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从她破天荒露出一丝惊慌的眼神中,确定自己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偏颇。
向斯微似乎打算解释,可他已经不需要第二个自取其辱后又恶语相向的夜晚。
他平静地看她一眼,笑了笑,转身离开。
斯微下意识想追出去,可脚步刚一挪动,又停下了。小叉子戳着碟子里的蛋糕,久久地沉默着。
“他好像误会了。不去哄一下?”孟杳问。
斯微居然感到一股陌生的彷徨,她看见裴澈留在桌边的草莓蛋糕,心里缓慢地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分不清是迷茫还是慌乱,好像更深层的情绪被撬动。她打不动主意地问孟杳:“他生气了吗?”
孟杳从没见过她这种模样,新鲜地笑了声,反问:“我怎么知道?”
“我们刚刚说了什么吗?也没有说什么吧,他为什么要生气……”说着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好像又在这样的自言自语中宽慰和声援自己——他明明说他都好了的,连游川的事情他们也早就说清楚了的,他到今天,还要为她一句玩笑话而生气吗?
孟杳了然地开解她:“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给江何看我的手机。虽然主要是因为没必要,他也没兴趣。但其实,如果给他看到我们俩每天那些聊天内容,我还是会挺头疼的。”
斯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孟杳轻笑着道:“男人矫情起来真的很难哄。江何还会哭。”
斯微听懂了,与孟杳默默无语地对视了两秒,正要说话,江何找到她们,走过来插一句——
“谁会哭?”
孟杳:“……”
斯微:“……”
江何一脸看好戏地等着答案,孟杳笑眯眯地扯:“江序临。听说嘉穗最近不理他。”
江何嗤笑一声,很认同地点头,还不忘揭自己弟弟老底,“那确实,他从小就爱哭。”
斯微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眼神环顾四周去找裴澈的身影,没找见。过会儿又听见江何问一句:“你们今天没开车来?刚裴澈问我借车钥匙。”
斯微顿住了,“什么?”
“他刚刚说有事,问我借车,先走了啊。”江何莫名,“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时候?”
“就刚刚,也就十分钟前吧。”江何察觉不对,表情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斯微已经转身往停车场去。
*
跨海大桥上,裴澈将车开得飞快。手机不断响起,他在等红灯的间隙将它彻底关机。
他几乎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开回望江公馆,然而一进门听见发财的叫声,看见厨房处的管道垃圾桶,又转身出去。
他知道向斯微会怎么做,她当然会做得很好。而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第二次,看到她发来整理物品的照片,问他是要寄回去还是要丢掉。他也不想再那样没风度地删掉她。
于是他又开回秋园路。
可东西怎么会这么多?明明才几个月,为什么他在她家里留下那么多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捡起。向斯微之前是怎么做的,她所说的,“体面的分手”、“有始有终”,要怎么做到?
他从来都没有学会。
他试图冷静下来,茶几上散落的书如有千斤重,他一本一本分辨出哪部是他的,然后搁进纸盒里。
这时,玄关处响起解锁声,熟悉的脚步声落定在门前。
斯微看见裴澈在收东西,震惊得愣在原地。她知道裴澈生气了,一路上她也反复回想孟杳的话,她试图理解,这种事,也许种种“道理”都是最没道理的。彼此的感受,才是真正重要的。
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在收自己的东西。
一瞬间什么冷静的换位思考的都没有了,一股难以消解的匪夷所思冲上头顶,她走到他身边,“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