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772)
明明距离她结束跟宣烨的对话还不到十五分钟!
结果,她就是死活想不起,宣烨还对她说过真言国的啥了。
在钟信点击了开始录音后,自信满满的季文淑侦查员对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小红点,一开口就卡壳了。
想她去年还是速记课的前三名,复述一个童话故事那不是信手拈来?尤其她还打算分饰两角,把她跟宣烨当时的对话整个从头到尾重现一遍,最大程度还原现场,以避免她主观因素的影响。
没承想她才起了个头:“从前有个国家叫真言国,不在天上、不在地下,寻常人都看不见它……不对,宣烨不是这么说的。”
卡壳了五分钟,季文淑放弃了:“算了、算了,他讲故事可文绉绉的了,好多古里古气的形容哦,不得行,我还是自己总结得了。”
钟信表示没问题,您继续。
季文淑就继续了:“真言国这个国家挺特别的,那里的人都不会撒谎。为啥子咧?因为他们能互相读心。就是你想啥我知道,我想啥你也知道,那还撒个屁的谎啊,于是大家都变得很诚实了。”
“然后他们老国王有一天要挂球了,要选个新王,就选了十来个继承人吧,九龙夺嫡你知道不?”她问搭档,后者点点头。
“就跟那差不多,养蛊吧,”季文淑省一略二,“养到一个叫矫行国的地方去了。那个国家也挺瓜的,就是爱撒谎……跟我们这头好像差不多?呸呸,反正火焰王子打赢了,最后回去继承皇位了。”
她说完,钟信等了两分钟:“没了?”
季文淑点头。
钟信难以置信:“宣烨跟你说了四十分钟,就说了个这?”
“当然不是!”季文淑义正严词地辩驳,“首先,没有四十分钟,我走过去都有十分钟了,他最多也就讲了三十分钟。再然后,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好多文绉绉的描述都被我去掉了。”
钟信:“……”
面对搭档无语的眼神,季文淑也觉得自己这工作没做好,就又挣扎了五分钟:
“呃……不对,不是十来个继承人,是七个,有个大祭司,乘船去他们一个什么湖,打捞了七颗种子,其中一颗种子就给火焰王子了。”
钟信:“没了?”
季文淑绞尽脑汁,灵光一闪:“……啊对了,其实火焰王子刚到矫行国的时候,可讨厌那里的人了,但后来又跟他们交上了朋友,对对,两国是敌对的来着!所以火焰王子以为自己没戏了,没想到最后他靠着跟矫行人的友谊当上真言国的国王了!”
钟信:“……宣烨就跟你说了这?”
季文淑真是一滴都挤不出来了:“大差不差吧。”
她也是完全不懂自己的脑子怎么了,明明她还记得宣烨blabla说了一大段,明明她还记得对方在描述时的神情,明明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和心情,她还记得由此而生的困惑与惊诧,然而——
许多话到了嘴边,突然就消失了。
那是事件与事件之间的关联逻辑,亦是衔接两个关键点之间的那段桥梁,突然地被人抽走了。
迫得她不得不用自己的直接理解去现场重构,好歹将尚且记得的片段,揉成了看起来还凑合的故事。
钟信道:“好吧。”没再继续为难她,停止了录音。
见搭档这样,季文淑又心虚又惭愧又沮丧:“早知道我就当时偷偷录音了。”
钟信却不这么认为:“你当时没偷录是对的,宣烨面前你但凡起点小心思,可能我们连这些都听不到了。”
季文淑忐忑:“那我说的这些……是有用的吗?”
钟信打开文档给明天的汇报补写内容:“说不好,先交上去再说。”
几天后批复到了:做得很好,顺其自然。
于是季文淑也就顺其自然地,将宣烨与此事一同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地干起了她的山区支教副业——教阿奶写字,教小孩读书。
……
一场秋雨一场寒。
腊福村的气温很快就跌到了十几度。
兴许是他们在这儿住的也够久了,有三个月了;兴许是季文淑时不时跑去教人读书写字,叫人认识了;兴许是钟信最近老帮人秋收水稻,跟人混熟了,总归他们与这一村子的村民迅速地热乎了起来。
两人走到村里,一个被喊:“小于老师。”一个被叫:“吕大哥。”几个去镇上卖货的大爷大妈,顺道把他们网购的冬衣、棉被、取暖器给捎了回来——这小山村没通快递,最近的站点在镇里。还带了一干子小朋友追问:
“什么时候生娃娃?”“对呀对呀!要快点生娃娃呀!”
季文淑瀑布汗颜,险些忘了她跟钟信还在扮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