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伏黑甚尔阴冷的注视中,神上星流却没再出声。
就连甚尔本人,都能听到颈骨在自己掌下的“咯吱”声,神上星流依然一言不发——
金发青年只是顺着伏黑甚尔的力道偏过头,在散落的金发间,转动眼珠。
紫色瞳孔从发红眼尾、从金色碎发的缝隙中,静静窥视着伏黑甚尔。
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袭上伏黑甚尔心头。
他下意识就要一步到位,直接结果,为民除害,却听“砰”地一声。
原来是神上星流的手臂滑落,扫到包厢茶几上的玻璃杯。
“哗啦啦”的脆响声中,有人哭了出来:“甚尔,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伏黑甚尔手一僵。
对方却不愿放过他。
亡灵在他背后开始啜泣。
哭声嘤嘤,又满含自抑的压低。
恰如当年,她隔着一扇门,委顿哭泣又不愿叫他听见的声音。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就连她那句不要杀人祈求,也同她活着时,一模一样。
内容一模一样。
语气一模一样。
甚至连哭声的高低、换气的频率,全都一模一样!
她真的还活着吗?
还是他已经死去?
生死界限模糊,世界摇晃不定。
伏黑甚尔猛地抽回手,犹如被烫到一般,又像是撞上了什么令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灾祸,仓皇后退。
而被他迅速拉开距离的对象——神上星流依然一动不动伏在沙发上,侧着脸,金发覆面,形如死尸。
伏黑甚尔没再关注沙发上的人,他只是徒劳地喘着气,又抓不住自己仍活着的证明。
心如擂鼓,肺部用力,牵扯这全身四肢战栗隐痛。
背后的亡灵依然牢牢贴着他,甚至伸出一只手,由后向前,按住伏黑甚尔急速起伏的胸口。
隔着衣料、皮肤、血肉,一颗鲜活心脏在疯狂跳动。
砰砰!
“甚尔。”
砰砰!砰砰!
“你还好吗?”
砰砰!砰砰!砰砰!
“你还活着吗?”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当然还活着。
他万分痛苦,头疼欲裂,却还活着。
像一滩烂泥一样,毫无希望,苟且于黑暗中,但他仍然还活着。
包厢内,静谧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趴在沙发上的金发青年睁开眼,缓缓撑起身。
一直站在旁边的黑发男人却慢慢蹲下,蜷起身,用手捂住脸。
*
“阿嚏!”
一阵风吹过,神上星流打了个喷嚏。
之前在灯火通明的牛郎店里还没觉得,一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路边的路灯都已亮起,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一个穿皮衣的青年叼着烟站在路灯下。
察觉到星流的视线,青年侧目看过来。
停顿数秒,青年长腿一迈,慢悠悠晃了过来。
“唷~”青年抬手打招呼,摘下香烟,“终于联络好感情了?”
“松田警官,你的说法好恶心哦。”神上星流抬起眼皮,有气无力。
松田阵平一挑眉:“你怎么了?”
神上星流打了个呵欠:“好困。”
一个晚上,接连使用了三次能力,就算是他,也会觉得身体被掏空。
松田阵平点了点手指,抖了一下烟头:“可以看得出来。”
眼见松田阵平的视线要滑向身后的伏黑甚尔,神上星流后知后觉:“松田警官难道是在这里,专程等我的吗?”
“嗯?”松田阵平的目光又回拢过来,“是啊。想问问你,之前在女厕,怎么看出来是药物问题?”
青年重新叼上烟管,星点红色随着说话口型,一上一下晃动:“正常人看到那个现场,怎么想,都会觉得是呕吐物窒息导致的死亡吧。”
“很简单。”
“愿闻其详。”
“我不是正常人。”
“咳咳咳!”松田阵平赶紧夹下烟头,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正在这时——
“喂,松田!接住!”
一道利落女声响起。
一道弧线划破空气。
“啪”地一下,松田阵平接住了一瓶水。
佐藤美和子手里拿着另一瓶,走了过来:“你脖子怎么了?”
神上星流看向佐藤美和子:“两位警官,难道,是在轮番审讯?”
佐藤美和子耸耸肩:“只是关心的闲聊。毕竟就像山城警部说的那样现在是我们的下班时间,不能抢了他们的功劳。”
神上星流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指尖从粗糙纱布上滑过,依然能隐隐感觉到,淤痕的疼痛。
“刚才在混乱中,被玻璃碎片划伤了。”神上星流笑了起来,“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就不是这一点点包扎的事啦!”
佐藤美和子与松田阵平对视一眼,后者喝完半瓶水,才换过来,这时候声音还有点沙哑:“那你还真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