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弃正是在族中古籍找到了这么一则记载,才下定决心离开天外天,去西境寻找火精踪迹。
十二岁离开天外天,他在西境和酆都辗转流离五年,甚至无数次冒险深入蚀雾海,终叫他寻到了火精,补齐了护心麟。
他兴奋不已,毫无防备地回到了天外天,以为终于可以得到父亲的一声赞许。
但等来的却只有剜鳞的下场。
从他发现古籍,到离开天外天,都在殷秉衡的算计之中。
传言火精能照亮幽冥,烧毁一切污秽之物。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他寻到火精,去解蚀雾海之危罢了。
他甚至还能记起被抓回去那日,殷秉衡肃着脸正义凛然地训斥他:“不过取你一片鳞,便可挽救整个族群甚至是西境。你身为我的儿子,当有牺牲的觉悟,而不是自私懦弱地逃避责任。”
何等的可笑?
他们将他视作族群的耻辱,未曾予过他半丝温情。临了,却要理直气壮地来剜他千辛万苦寻来的护心麟。
要他连怨恨都没有立场。
剜鳞之痛仿佛昨日重现,沈弃按住胸口,低低笑出声来。
那笑声包含着无尽的阴冷和刻毒。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前方,瞳孔已不受控制地化作了龙类的竖瞳。
院门前的喧嚣还在继续,天外天的一行人似就住在他们隔壁院子,阴骄与阴识沉默站在门前等候,阴雪则坐在底下人临时搬来的圈椅上,还在不耐烦地挑剔着,吩咐下人们将院子收拾干净一些。
沈弃缓步走到院门口,与他只隔了三步远。
他眯眼看着对方,指尖的锁红楼泛起红光,无数污秽之线随着手指的动作悄然延伸而出,陡然缠住他的脖颈,毫不迟疑地收紧。
阴雪的声音戛然而止,睁大了眼痛苦地捂住脖颈,艰难地发出“嗬嗬”的求救声。
一旁的阴骄和阴识注意到他的异样,立即上前查看。
沈弃站在不远处,指尖缓慢拨动,享受折磨对方的快感。
污秽之线深藏血肉,割断他的经脉,刺破他的皮肤,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不过顷刻间,阴雪便成了血人。
忙碌的下人们被陡生的变故吓得住了手,惴惴不安地停在一旁。
阴识运起灵力小心地护住他的命脉,阴骄则很快想明了关窍,目光逡巡四周,迅速锁定了站在院门前的沈弃。
沈弃此时已经重新控制住了情绪,目光同他对上,缓缓转了转指尖的锁红楼,露出个愉悦的笑容来。
阴骄面色一沉,出手如电朝他袭来——
沈弃就站在原地笑看着他,不闪不避。拢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握拢,收了污秽之线,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阴骄是殷秉衡的嫡长子,也是钟山下一任族长。他的修为在所有兄弟之中最为出色,已在忘尘缘境大成。龙族肉身天生强横,相同的境界之下,极少有人能敌得过龙族。
对付沈弃,他甚至连兵器都未出。
几步远的距离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就在他的手将要锁住沈弃的脖颈时,悲天凌空而来,气势悍然挡下了他的一击。
“不知阁下为了何事,竟对我师弟出手?”
慕从云紧随其后赶到,抬手握住震动不休的悲天,挡在了沈弃的前方。
沈弃瞪大了眼,这才受惊一般地往他身后躲了躲,低低叫了一声“师兄”。
慕从云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握了握他。
沈弃出去查看动静久久没回,他这才出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便撞见了这样的场面。
慕从云面色冷凝,眼底已染了几分怒。
对方剑气强横,实力并不在他之下。阴骄立即有了权衡,收了手还算客气道:“我弟弟被歹人偷袭受伤,令师弟站在院门前看热闹,我自然以为歹人便是他。”他冷眼看向沈弃,道:“情形紧急,我这才出手试探。”
他虽然姿态还算客气,但言语之中却还是有几分藏不住的傲慢。
慕从云眉头微蹙:“阁下出手便是杀招,可不仅仅只是试探。”
他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阴雪的情形,但这群人身份不明,行事又高调,说不得就是自己在外头惹了仇家遭人报复。如今却随意对沈弃出手,实在是非不分。
“我师弟不过刚刚脱凡壳初期,如何有能力偷袭令弟?”
慕从云握住沈弃的手腕要往回走:“诸位还请自便,我们便不奉陪了。”
“等等!”阴骄抬手将人拦下:“是与不是,还得让我们查验清楚。”
他可不觉得一个脱凡壳境初期的修士,会有方才那般镇定甚至挑衅之态。
“是或不是,审上一遍自然就清楚了。”这边阴雪也被阴识扶着走上前来,脖颈处的伤痕和残血衬得他面容狰狞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