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情形比他所能想象的更为糜烂不堪。
慕从云紧蹙着眉,忍着不适去看被围住的女子,那女子面朝下趴着,背部凸起的琵琶骨中央果然也有一只蝴蝶。
那蝴蝶通身呈黑红色,蝶翅上有一圈圈重叠的深红色花纹。虫躯部分钻入皮肤之中蛰伏,透过苍白至透明的皮肤能看清微微的隆起和大致轮廓。一对漂亮的蝶翅则裸露在外,展开贴合在背脊皮肤上,乍一看去,仿佛那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蝴蝶刺青。
可若盯着细看,便会发现那双蝶翅时不时便会小幅度地颤动一下。
每当蝶翅颤动时,那钻入皮肤之中虫躯也会跟着动作,一对触须舒卷晃动,与活物无异。
而那些沉溺在欲望中的弟子,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子背上诡异的蝴蝶。
慕从云观察片刻,又去其他房间查看。
毒门弟子不少,弟子居约莫有数十间房。慕从云快速将整个弟子居查看一遍,发现有四五个房间都有淫乐之声。也都和先前一般,数个弟子围着一个女子,女子背上都蛰伏着那诡异的蝴蝶。
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他甚至看见了章青。
白日里看起来憨厚热情的章青,到了夜间却变得陌生起来,被情欲支配的面孔扭曲变形,不像人,更像是急于交配的野兽。
慕从云暗自心惊,猜测着毒门这样的情形有多久了。
得出的结论却叫他愈发感到棘手。
若此事真与柳夫人有关,那毒门出现异常恐怕已达一年之久。
慕从云心头发沉,定了定情绪,便往百里鸩的居所潜去。
百里鸩所居的沧澜院在西北方位,跟弟子居隔着一个花园和一片假山池塘。百里鸩修为高深,慕从云不敢托大,谨慎从屋顶上潜行,甚至没敢靠得太近。
沧澜院的布置比弟子居要奢华许多,即便深夜里,檐下和院中仍然悬挂着红灯笼。暗淡的烛光照亮了庭院前大片盛放红色蔷薇,以及花丛中翩跹忙碌的黑红蝴蝶。
慕从云看着这些与侍女背上一般无二的黑红蝴蝶,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他正欲下去看个究竟时,却听正门发出吱呀声响,房门被推开,柳夫人缓步自屋里走了出来。
慕从云立即顿住动作,小心收敛了气息。
但柳夫人并未如意料之中露出任何端倪,她好似只是夜里睡不着出来吹吹风看看景,就这么静静立在檐下,看着花园里的红蔷薇。
有蝴蝶飞到她近前,她抬起手来,那蝴蝶在她手背上停下,她垂眸看了片刻,待蝴蝶振翅离开后,便回了屋里。
慕从云耐着性子等待,直到屋里的灯灭了,他才从屋顶上跃下。
——他想捉一只蝴蝶回去。
弄清这蝴蝶的品种来历,或许便能找到线索。
慕从云观察蝴蝶时,隐于暗处的沈弃则盯着已经阖上的房门,面上满是兴味之色。
——柳夫人出来时,他便察觉到了蚀雾的气息。虽然那气息很淡,但却瞒不过他。
沈弃伸出手掌,锁红楼表面闪过暗红色泽,无数灰色的细丝迅速且无声朝四周蔓延而去,捕捉残留的蚀雾气息,追溯源头。
那气息似从屋里传来,又好似无处不在,由四面八方涌来。
沈弃收起手掌,翘起唇露出愉悦的笑容。
没想到这一趟来毒门,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倒是省了他四处去寻异变之地的功夫了。
慕从云小心迈入那片红蔷薇花丛,取出个空置的储物袋,掌心运起灵力,全神贯注瞄准了最近的一只蝴蝶——
就在他动手同时,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掌心灵力一滞,近前的蝴蝶受了惊振翅飞起,惊起了大片敛翅栖息的蝶。
慕从云却再顾不上蝴蝶,反应极快地抽剑去斩缠在小腿上的蔷薇枝蔓。
与此同时,百里鸩的声音自屋中朝四周扩散:“什么人?!”
——庭院里的动静太大,慕从云泄露了气息,已经惊动了屋里歇息的百里鸩。
百里鸩的修为比他高太多,眼下再撤已经迟了,势必会被追上暴露身份。慕从云临机应变,当即隐匿身形跃到到了屋顶上,伏身敛息藏到了屋脊之后。
若是百里鸩灯下黑,朝别处追去,他便有机会离开。
慕从云屏息凝神,连心跳都近乎于无。
百里鸩自屋中出来,柳夫人紧随他身侧。看见庭院中残败的蔷薇花枝和惊飞的蝴蝶后,百里鸩却并没有莽撞地追出去,而是拿出一只横笛吹响。
慕从云听见四周传来虫蚁爬行的“沙沙”之声,就知道他这是在驱使四周的毒虫寻人,心一点点提起来。
同样藏于暗中的沈弃瞧见这一幕,往屋顶上看了眼,轻轻嗤了一声,挥袖将赤隼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