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景观石霎时四分五裂,坐得结实的金猊毫无防备就摔了个屁股墩,满身是灰地从地上爬起来。
沈弃压下翘起的唇角,扭头对慕从云告状:“他把师兄的石头坐塌了。”
说完便谴责地盯着金猊。
金猊:“……”
这小尾巴这会儿话怎么就这么多!
他完全没注意到是沈弃在暗中使坏,只以为这景观石偷工减料了,红着脸嘟嘟囔囔和慕从云解释:“肯定是玉堂那些人为了省银子又买了次品!我去找二师姐,让她去和玉堂讲理去!”
说完也不等慕从云开口,就火燎屁股一样跑了。
估计短时间内是没脸再来明月藏鹭了。
沈弃微不可察哼了声。
人都跑了,慕从云没去计较地上的碎石头,将储物袋递给沈弃:“你去挑一间房,还缺什么就同你二师姐说。”
沈弃饶有兴致地接过看了眼,里头除了一应生活用具之外,还有弟子服、灵石以及一些凡间用的碎银。
看出慕从云这会儿已经十分迫切地想要独自静静,他没有再得寸进尺,收起储物袋便去挑房间了。
装模作样转了一圈后,沈弃故意挑了慕从云的隔壁。
等慕从云练完功回来,就发现自己多了个邻居。
“……”
他站在沈弃房间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沉默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算了,住就住吧。
倒是沈弃察觉门口有人停留,没有回头,恶劣地勾起了唇。
转了转木镯,沈弃弹了弹木镯表面两只似乎秃了不少的鸟雀,低声自言自语:“这蠢兔子也就看起来精明了。”
实在是好欺负的很。
倒是给这枯燥的日子添了不少乐趣。
*
当夜沈弃便宿在了慕从云隔壁屋。
以他的修为已不需要依靠睡眠休息,只是初到玄陵,又有谢辞风那番警告之语在先,他担心谢辞风极可能会在暗中提防着他,便没有贸然生事,而是在房中修炼。
秽元在体内运转,如千百利刃切割经脉。
沈弃盘膝而坐,嘴角沁出丝丝缕缕鲜血,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眸,周身被淡淡灰雾包裹。直到灰雾完全吸收入体内,方才站起身来。
他立在窗边,看着头顶冷月,表情有些难看。
运转秽元带来的痛楚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自从重生之后,他修炼之时便总容易回忆起那些叫人生厌的前尘旧事。
那些腐烂发臭的旧事化作心魔纠缠着他,让他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沈弃看着远处,自言自语:“若是现在去杀了她,应该就不会有心魔了吧?”
人类瞳孔缓缓竖起,变作龙族的竖瞳,蒙上了冰冷厌戾的色彩。
杀意如炽,沈弃脚步微转,便要出门去杀人。
只是刚推开门,就与院中的慕从云撞上。
两人皆是一顿。
沈弃瞬间转了神色,疑惑地看着他:“师兄怎么还没休息?”
“……”
慕从云没答。
总不能说你睡在我隔壁,我不习惯睡不着吧。
“你怎么没睡?”
沈弃低垂着眉眼,没有遮掩阴郁的情绪,半真半假地说:“做了个噩梦,梦见了我母亲,有些害怕。”
少年立在那儿,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在他面上投下淡淡阴影。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父母,只是用到的词却是“噩梦”和“害怕”。
慕从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安慰:“只是个噩梦,不用当真。”
可梦里如果都是真的呢?
诘问的话转了一圈,又被咽了下去。沈弃目光奇异地看着他,这会儿又不迫切地想要杀人了。
他想起了幻境里,那个女人不顾危险抱住自己的孩子时,明明是那么单薄的身体,却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那两个孩子死前,想来也不会感到害怕吧?
有娘的孩子总是更有依仗一些的。
他还想起了白日里那个并不让他排斥、甚至称得上舒适的拥抱。
身体里有种奇异的渴望逐渐滋生,从后背窜起,沿着脊椎攀升,叫他迫切想抱住眼前的人,再试一试那种感觉。
沈弃克制地掐了掐掌心,压下了忽如其来的汹涌渴望,维持着那种阴郁又可怜的神情低声说:“不是梦,是真的。”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不错眼地看着慕从云,从他脸上读出了抗拒、犹豫和克制。
他知道慕从云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正努力克制着逃开的冲动。
“娘和其他人有了孩子,不要我了。”他半真半假地诉说起往事,神情是无助脆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哑意,缓缓将头靠在了慕从云肩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