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29)
大概是心态好,郭永年的身体恢复得也快。
当然,他本来就底子强,壮得跟头牛差不多,没两天就生龙活虎。
明明是大病初愈,比梁孟津看着有劲。
这话,梁孟津是不愿意承认的。
他自觉最近表现不错,赶上顺利能挣四个工分,每天雄赳赳气昂昂,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许淑宁有时候都好奇他哪里来的对干活的渴望,休息时间有气无力道:“你不累吗?”
梁孟津喝一口水才说:“累,但很高兴。”
好像他跟大院里那些跑跑跳跳的小伙伴们没有区别,也有健康强健的体魄。
兴许军属就是觉悟高,许淑宁反正是做不到。
她不过是为了工分,抱着熬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拍拍裤脚上的灰尘说:“挺好的,起码过得开心一点。”
梁孟津感觉她平常也挺乐呵的样子,沉默两秒有些失礼道:“你很不开心吗?”
许淑宁只觉得答案显而易见,耸耸肩说:“就是有点提不起劲。”
日子能过,但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梁孟津以为她是累,劝道:“那多休息一会,量力而行。”
最爱逞强的就数他,居然好意思说别人。
许淑宁看他的手都在抖,反过来说:“你才是。”
梁孟津揉着手腕道:“习惯就好。”
他好像在逼迫自己快速适应田间生活,不知道的还以为背后有狗在追。
许淑宁心想人生真是天差地别,看一眼另一边在树下乘凉的陈传文。
说实在的,他们这代人的理念是以热爱劳动为荣,懒汉没几个,即使有心思也缄口不言。
像陈传文这样大大方方的,还真是少见。
少到大队长赖大方专门针对他,一天来巡视好几趟看活干得怎么样。
陈传文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只要察觉有人靠近就蹦起来。
毕竟他是懒而已又不蠢,知道在大队不该跟谁做对,但嘟嘟囔囔的抱怨肯定免不了。
尤其是下工回宿舍的路上,絮絮叨叨个没完,嘴压根闭不上。
这时候,倒力气足得很。
齐晴雨听着翻个大大的白眼,好歹没讲出什么难听话来。
她不说,别人更不会提,羊肠小道上就只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回荡——用的西平方言,一点不怕人听清。
在大队,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听见的男女老少都会大咧咧地打量知青们。
沟通上的壁垒,让几个月来双方一直没能有太多交流,不得不对话也是比手画脚。
许淑宁常常是急得额头都沁出汗来,只有看到隔壁老奶奶能真心实意笑出来。
因为老太太上年纪听力不好,慢慢的不大爱说话,冲谁都是点头笑。
她现在做不了农活,每天都搬把椅子在院门口晒太阳,看着乱跑的小孙子军军。
才三岁的小孩子,精力旺盛,老人家自然看不住,因此军军的腰间被父母绑着绳,另一端系在大树上,限制着活动范围。
许淑宁头回看见简直吓一跳,因为她在职工家属院长大,父母忙的话刚满月的孩子都送去托儿所。
虽说被照应得比较粗糙,也不会是这种方式。
可在大队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就把孩子绑在床上,连门都不用出。
小朋友哭哑了就睡,旁观者都觉得可怜。
尤其是梁孟津,他对幼者有一种温和,下乡以来大朋友没几个,小朋友倒认识许多。
像西瓜皮这帮娃娃,隔三差五还来找他一块玩。
像今天是农闲日,吃过午饭西瓜皮就在院子外探头探脑。
许淑宁正坐在屋檐下洗碗,对上他的目光道:“来找孟津吗?”
西瓜皮不停点头,手扒拉着院门,只露出半边脸和半边身子。
一看,就知道有没穿上衣。
许淑宁忍不住说:“当心又被虫子咬。”
西瓜皮浑不在意道:“会穿坏的。”
布票稀罕,钱也就那么点,精打细算的大人们连给衣服打补丁都舍不得,因此一到夏天满大队的孩子们都光膀子。
这要只在家里家外跑还没关系,西瓜皮他们是天天上山的,胸前背后都不知道有多少被杂草树枝划伤的疤。
许淑宁看着都替他们觉得痛,可也无能为力,只能喊道:“梁孟津,找你呢!”
梁孟津在缝衣服,捏着绣花针出来说:“等我会。”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手工活做得不好。
许淑宁道:“放桌子上,待会我帮你弄。”
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有那么生分,梁孟津也不跟她太客套,说:“谢谢,那我出去了。”
许淑宁嗯一声,看他的背影忽然生出错觉来,好像是自己小时候跟伙伴们走街串巷,背后是她大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