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11)
他走到娘的身后,想要跟她说一说这件奇怪的事。妇人见他走过来,回过头冲他神秘地一笑:“阿七,出息了。”
“哎?啥?”阿七一愣。
妇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屋:“姑娘长的怪俊的。”
阿七脸一红:“娘你说什么呢。我看人家有难处才带她回来落个脚的。她歇息一下就该走了。”
妇人笑道:“能遇上就是缘分。”
阿七脸更涨红,压低声音道:“别胡说,她比我大。”
“女大三抱金砖。”
“娘!……”他扯了一下妇人的衣角,生怕里屋的姑娘听见。
而实际上,此时的换好了衣服的九蘅,已因为奔波劳累了一夜,坐在小凳子上,倚着墙壁昏昏欲睡了。睡梦中,她嗅到烙饼的香气,感受到盖在她身上的一件衣服的温暖。这样暖,或许是娘亲的味道吧。
她不愿醒来,贪恋地想在暖融融的梦境中多停留一会儿。她也隐约听到了阿七娘跟阿七的私语。心中有眷恋懒懒散散地散开。若在这个小村子里隐居一世,也是不错的吧?
可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撕裂了梦境。是夜雨中的追杀?袭面而来的发光异兽?
她猛地醒来,耳边响着恐惧至极的喊叫声。她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农家小屋里,喊叫声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她急忙站起身跑出去看,只见阿七在拼了命地用力关上木板制成的院门,门关上之前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张脸,看那高度,那个人是伏在门外的地上的,努力昂起头来,朝着即将关闭的门缝猛地冲过来!
门被阿七大力合上,她听到那脑袋撞在门上的一声闷响。
阿七将门闩别上,又匆忙拿了几个长柄的农具抵门。
即使是只在门缝中匆匆一眼,她也看清了那张脸。脸色青暗枯槁,双目尤其漆黑,没有表情,凌乱的头发粘满泥水。
而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的,是阿七的娘,跌倒在院子里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九蘅回转身去扶她,她抓着九蘅的手惊慌得泪流不止。
九蘅颤着声问:“那是谁?”
阿七娘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哆嗦成一团。这时阿七抵死了门,退到她们二人身边,说道:“那个人的脸是我爹的脸,可是,可是……”声音也是颤抖的。
这时阿七娘略略镇定了一些,总算能说话了,拉着她哭泣道:“方才我看时辰都过晌午了,阿七他爹还不回来,就想去迎迎他。还没走到村口,就看到他爹迎面……爬……爬了过来。”
九蘅怔道:“阿叔为什么要爬?”
阿七娘掩面不堪描述。阿七接道:“我在家里听到娘叫得吓人,就跑出去看……我爹他……确是在地上爬的。因为他,因为他……没有腿了。”
如此诡异的话让九蘅打了个哆嗦:“什么?!”
阿七道:“他的腿不见了。本该是腿的地方,变成一条鱼尾巴。”
九蘅懵了:“鱼尾巴?怎么可能?”
“是的,鱼尾巴。从腰往下,都是鱼尾。所以他是爬的,用手,在地上爬,爬得很快。”
九蘅说不出话来,不敢相信。她觉得他们娘俩一定是看错了。或是一场恶作剧。人怎么会长出鱼尾巴?
阿七继续道:“我本来想走近看看他的。可是他脸上的样子凶得很,看上去像是疯了一样。我太怕了,就先拉着我娘跑回来了……”
九蘅惊异得只剩下一句话:“怎么可能?”
这时门那边传来“哧哧”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光滑潮湿的东西在拖行。九蘅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又想不起来。
接着是“咚、咚”的接连不断的闷响,好像外面那个“人”在用头撞门板。
阿七娘心中不忍,忽然又有了企盼:“这姑娘说的对,人怎么可能长出鱼尾巴?你爹要把头撞坏了,还是把门打开再看看,或许我们看错了呢?”一边说着,就要过去开门。
阿七一把拉住她,白着脸道:“娘!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没有看错!”
门被一下下撞击着,门板颤动,这个力度,那个撞门的脑袋应该早已头破血流。阿七娘疼惜得眼泪直流:“若我们没有看错,那就是你爹病了。让他进来,我们给他治病。”
阿七拼命阻止着:“不行!我觉得……那已经不是爹了……”
娘俩正推搡着,九蘅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二人停止动作望着她。九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这时他们都听到了“哧哧”的声音,不是来自门外,而是就在这个院子里。
仿佛有无数光滑的东西在迅速游动,纠缠,摩擦。三人把目光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那古怪难听的声音来自屋檐下的大陶瓮内。阿七发现他之前浸在瓮中水里的渔篓已经破碎,浮在水面上,此刻正在迅速地打着旋儿。好像是瓮中的水在疯狂打旋,带动了鱼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