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患未然(234)
“唔——啊——”剧烈的疼痛不会因为简未然的咬牙隐忍而停止,他徒劳地扭动着被拘束带勒得近乎破碎的身体,唇齿之间断断续续溢出痛苦的呻吟。
这时候,坐在他不远处、掌握着电流开关的医生,沉声问道:“你还记得,是谁杀死了你吗?”
“记得啊——”简未然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后,只剩下凄烈的惨叫。
医生摇了摇头,再次加大了电流。
简未然在福地洞天,已经两年了,他的精神异常,从最初的一级,变为了特级,病房也从最开始的普通隔离病房,变为了像牢房一样的特别监控病房。
他每天穿着拘束服,不能自由活动,进食、洗漱、排泄,全在护工的监视下进行,失去了所有隐私,还必须定时接受电击“治疗”,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无法再回想起和死亡有关的事情,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记忆深刻。
这并不是他不聪明的叛逆,准确的说,为了从洞天福地逃离——至少逃避痛苦的“治疗”,他有试图假装过已经遗忘了死亡的细节、遗忘了真正的凶手,但“精神鉴定科”的仪器,能在瞬间识破他的谎言。
他始终不敢真正忘记,他还挂心着闻濯,也无比担忧闻解云和简飞星,尽管他知道他的无力,可他从未放弃过将真相传达给现世的家人,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家人们的安全。
吱嘎——关押着简未然的病房被推开了门,陈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简未然双眼被蒙蔽,听觉就变得更加敏锐,当他听到高跟鞋踩在石砖上的利落声音,就推断出来者是他的主治医生,也就是他最初到洞天福地,见到的第一位女医生。
“早安,我来给你做检查了。”她说话的声调依旧开朗活泼,仿佛带着令人愉悦的魔力——如果简未然没有见识过她的本性有多恶劣,一定会在她笑着招呼后,予以亲切的回应。
“嗯……听说你昨天在治疗时晕了过去,看来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打一针营养针好了。”她早已经习惯了简未然的缄默不语,自说自话地拉开简未然拘束服侧边的拉链,将他他纤瘦地只剩皮包骨的手臂抽了出来,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营养针,果断地注射丨进简未然肘窝的静脉血管。
疼痛——这对简未然而来,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可是,到了今天,他还是无法习惯疼痛。
“唔——”当清晰地感受到尖锐的针头插丨进脆弱的血管,冰凉的液体缓缓被推入,带来难耐的胀痛,简未然纵使咬紧了下唇,也无法阻挡一声闷哼从唇角流泻而出。
营养针注射完毕,医生抽出针头,重新为简未然穿好拘束服,略显忧心轻声感慨:“你啊……我在这里工作那么久,真是鲜少见到像你那么倔的家伙,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已经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总是要尝试的,不是吗?”简未然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想要佯装轻松,却掩盖不了嗓音的沙哑和语气的虚弱。
医生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拿出圆珠笔,摊开病历夹,一边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检查记录,一边说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从今天开始,你的治疗加入体能训练好了。今天太阳不错,我会交代护工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简未然生前怎么也想不到,死后世界的太阳,其实同样温暖又刺眼。
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脱下拘束服,站在日光之下,是什么时候了。关于死后的记忆,好似只有疼痛、屈辱、阴暗、虚弱……此时,他站在洞天福地的草坪上,眯着眼睛,抬起头,仰望着无垠的天际,耀眼的光斑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感到眩晕,又感到不真实。
“你只要配合治疗,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去生活区域,开始新的生活。”长期监视着简未然的护工,走到他身旁,见缝插针地规劝他。
简未然侧过头,神色恍惚地低声喃喃:“那个地方……你所谓的生活区域,你口中的新的生活,又是什么样?”
也许是洞天福地有硬性规定,不能让在此治疗的亡魂二次死亡,简未然接下来的治疗,相比之前轻松了不少,此外,饮食方面也有所改善,还加入了一些体能训练,以保证他的身体健康。
简未然确实不想再次死亡,所以,除了让他遗忘真相的电击治疗,他都积极配合,体质也好了一些,这让他在近乎绝望的环境中,没有走向崩溃,而是坚韧地又挺过了三年——五年,他在洞天福地中,整整待了五年,虽然不是首例,却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洞天福地的收治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五年,简未然作为治疗失败的病例,等待他的,自然不会是皆大欢喜的“康复出院”,回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