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声诧异地松开了手，留下一个警示的眼神之后，疾步向简未然家的方向走去。

凝视着他背影的逐流，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抬起右手，中指抵在入耳式隐形通讯器上，沉声应道：“知道了。”

慕无声没有留意到身后发生的这一幕，他急匆匆地赶回屋里，就见到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简未然，狼狈地跌倒在地，手边还有好几张散落的照片。

“未然，你还好吗？”慕无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简未然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靠到自己怀里坐好，余光瞥到地板上的照片——那是简未然死亡时的照片。

“无声……我还是想不起来……”简未然双眼通红，脸颊上还留有明显的泪痕，他怅然若失地哽咽着喃喃，手下意识地去抓散落了一地的照片。

“你不用想起来。”慕无声眼疾手快地握住了简未然温度异常的手，阻止了他近乎自残的行为，哑声祈求：“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我必须想起来，可是我看过照片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简未然的神色趋于歇斯底里的崩溃，不知是因为记忆的缺失，还是亲眼目睹了自己死亡的惨状。

他总觉得，他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可就算他鼓起勇气看了照片上自己尸体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惨状，除了头疼，依然没有记起一点生前的片段。

“那我们慢慢想，好不好？”慕无声放柔了音调，扶着简未然站起来，再次躺回床上，为他掖好毯子，“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你喝完后好好睡一觉，等烧退了，我再陪你一起回忆。”

简未然点点头，算是答应。

于是慕无声走到厨房，将冷藏的牛奶倒入放在热水中的玻璃杯后，有条不紊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药盒，取出一粒白色的药片，放入牛奶杯中，用勺子搅拌溶解。

简未然喝下了那杯牛奶，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只是他还是蹙着眉头，时不时地小声抽噎，身下的床单，也被他牢牢攥紧，似乎睡梦之中，也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居然随身带着安眠药。”逐流再次出现在房门前，从他的话中听出，他显然已经在一旁默默窥伺慕无声良久了。

“不止安眠药，感冒药和抗敏药也有。”慕无声拿着空掉的牛奶杯，走出了简未然的房间，与逐流擦肩而过时，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回来回收我的东西。”逐流举着一部老式手机晃了晃，从善如流地解释道：“虽然我已经切断通信了，但把这玩意儿留在简未然身边，指不定他还心存幻想，所以我干脆收回来了，至于他向我购买手机支付的三百块现金，我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了。”

“是吗？那你可以离开了。”慕无声漠不关心地洗着杯子，没有再正眼看一次逐流。

逐流没有听话的离开，沉默不语地凝视着慕无声难得显露的居家一面，就在此时，“咚——”一声，从简未然房间中，传出撞击后的巨响。

“未然！”慕无声来不及关掉水龙头，转身就向简未然的房间跑去。

逐流跟在后面，神色如常，或是说，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呜——”简未然在半梦半醒间滚落下了床，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疼痛令他蜷缩起了身体，但安眠药的药性又让他无法彻底清醒，只能朦脓之中，发出低声呜咽。

慕无声跑到简未然身边后，立即弯下腰，想将简未然抱回床上，但他身高体重都与简未然相当，要将这样的简未然抱起来，明显像是天方夜谭，于是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优哉游哉的逐流，沉声命令：“把未然抱床上去。”

逐流感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认命地撇了撇嘴，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就将简未然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慕无声再次替简未然盖上毯子时，发现他在睡梦中，依然没有停止啜泣，泪水顺着他闭合的眼角涌出，湿润了他细碎的鬓角。

“你打算怎么办？”逐流悠悠踱步到简未然的书桌前，点亮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再侧身看向慕无声，煞有其事地说道：“你要再拖下去，说不定，简未然就真的想起来了。”

慕无声起身走到电脑前，定睛一看，发现电脑界面还停留在简未然之前浏览的网页，搜索内容为：一九九年十一月九日。

他已经仔细查看过简未然的档案，自然知道这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这就是简未然被洗去记忆后，依然藏在心底的那串数字。

“按照常理说，未然是没可能想起来的。”慕无声一边关掉电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边有条有理地说道：“当初他的记忆，是直接从他的大脑中摘除掉的，除非再移植回去，不然已经离开大脑的东西，是不会再出现在大脑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