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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番外(728)

谢印雪放下手,目送这只死时惦念父母,便滞留游荡在人间无法投胎的小鬼踏上往生路。

他则回到明月崖继续修行,偶尔旁敲侧击小小打听下沈怀慎的近况。

而每一回打听到的结果,都与上一次无异——沈怀慎并未再婚,也没有第二个孩子,他始终一个人待在沈家老宅,平日里除了管管族中事务,就是栽花养花,日子比谢印雪过的还要寡淡。

转眼又是一年寒冬至。

谢印雪在明月崖后院里一圈圈踱步时,发现有名曲眉丰颊,杏脸桃腮的女子站在台阶前看他。

那一天雪势颇大,纷纷落了满地,积了厚厚的一层白,踩上去能没过人的脚踝,谢印雪在雪中走了数圈,雪面上的脚印却时断时续,时有时无,连贯不起,不过他身上未落半点寒霜,如缎柔顺的发丝随寒风轻轻飘扬着,干燥不见一丝水汽,而那女子刚踏出屋檐几步,肩头和发梢就缀了数片雪。

谢印雪立刻驻足停下,随手掰断一截院中隆冬里掉尽叶子的枯枝,化作一把伞,双手捧着递到女子面前:“香菱姐姐,撑把伞吧,你的头发都被雪打湿了。”

女子闻言抬手随意拍拍肩上的雪,却没管头顶上的,她也没去接谢印雪手里的伞,只俯下身对谢印雪说:“阿雪,不要叫我‘香菱姐姐’,叫我‘陈妈’吧。”

“这不会把你叫老吗?”谢印雪不解,“你好看年轻,我该叫你‘姐姐’呀。”

女子听见他夸自己漂亮,用被雪风吹凉手背碰了碰自己羞赧发热的脸,固执道:“我就要那么老。”

谢印雪还想再说什么,女子却倏地翘首朝明月崖大门望去,眼眸灼亮莹莹:“你师父回来了!他又不带伞……”

前一句语气欢欣,后一句透着埋怨。

即便如此,她也没去拿谢印雪手里的伞,只快步走向大门,对同样满头白雪的青衫男子阴阳怪气道:“陈师父,我不是买了好多把伞吗?您老今早出门怎么又是一把都不带?”

青衫男子看了眼她发间的雪,便低下视线,嘴唇张了张,看口型约莫是想说一句“忘了”。

女子却拦住他:“别说是又忘了。”

青衫男子只好改口:“不,是今早出门时,雪还未下,我便偷懒不带,结果出门不久竟就下起了雪。”

“行吧,那你下次要记着了。”女子推他的背,“我做好饭了,快和阿雪一起来吃。”

青衫男子被她搡得脚步趔趄,脸上神情无奈。

年轻女子在他背后悄悄转过头来,对着落后几步的小谢印雪无声比口型,叮嘱道:叫我“陈妈”。

谢印雪在那一日终于懂了陈玉清为何雪天出门从不带伞。

世间之大,买不到一把伞吗?

纵使买不到,堂堂陈玉清又弄不来一把伞吗?

——原来世人眼中冰壶秋月、高山景行的陈玉清,也会误人又误己,伤人又伤己,害人又害己。

年幼的谢印雪将那把谁也不肯用的伞放到墙角,迈步也走进屋内。

长大后的谢印雪却捡起了那把伞,撑开打在头顶,抬腿跨进风雪之中。

冷冽的风夹着些细雪扑到他的脸上,不冷,却有些隐隐的痛。

他向明月崖的大门外走去,可门外仍是明月崖,不同于这边满目惨白的隆冬霜色,那边的明月崖虽也开着遍山似雪的梨花,但天光明媚,是个春日好景,偏偏院中跪了三个人,正中央为首那人身形瘦削,头发花白,着实败这繁花似锦的秀丽景致。

“梨花落后清明。”

陈玉清走到院中,与那三人说:“我的后事,就办在那时吧。”

“他会活下去的。”

顿了顿,陈玉清又道:“他不会记得太多事,莫要告诉他。”

三人叩首起身,面有愧色,语带歉意:“玉清,抱歉。”

“我马上就要解脱了,你们何须与我道歉?”陈玉清笑了,“是我对不起他啊……”

他大笑着一连倒退数步,最后被台阶绊倒在地。

谢印雪心脏也跟着猛地一坠,本能地松开手指扔下伞想去搀扶陈玉清,然而当他想起触碰解忘寻时发生的事时,谢印雪又僵住脊骨,停滞动作,身体保持成一个弯腰伸手的姿势。

纤细冰冷的指尖瑟缩着颤了颤,正要收回来时,却忽然被一双指节更加枯藁的手抓住——陈玉清拉住了他。

谢印雪被拽进了另一处场景。

陈玉清取代他躺到了病床上,整个人瘦骨嶙峋,再无当初出尘脱俗飘然若仙的半分模样,可他抚摸谢印雪发顶的力道,依旧和当年在凉亭内时别无二致。

温柔、慈和、怜爱……

所有能让人感觉温暖舒适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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