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也不是很难,看着我——”
谢印雪抬起左手,指间捻着一朵梨花,下一刻梨花花瓣散开,翩然飘旋坠下,长雪洲也再一次降下漫天大雪,落在他和步九照发间,乍一望去,两人似已携手白头。
谢印雪仰起面庞,伸出嫣红的舌,让一片白雪落在舌尖,他再捧住步九照的脸,贴近亲吻上去。
那片冷雪在两人交缠的舌间融化,纵使千年万载过去,白骨成灰、诸界覆灭,这一吻的余温,也会永远留存在步九照心上。
谢印雪最后问他:“我咬破你舌头可以吗?”
步九照笑笑:“不可以。”
说罢,他牵住谢印雪握剑的那只手,控制着谢印雪将剑捅入自己的腹部。
谢印雪眼里瞳仁颤着,他要松手,步九照却不让他松。
他用手掌包裹着谢印雪的手,带着青年持剑一寸寸往上,撕裂皮肉,斩断肋骨,劈开自己的身体,一字一句,如同施下永生永世的诅咒般道:“谢印雪,我不知道你前世会不会也是业火下的亡魂之一,但就算是,往后你也不能恨我了——”
“——你只能爱我。”
剑身入腹无声,骨断肉绽无声,赤血落雪也无声,唯独此言掷地有声。
坐在乌篷小舟上的秦鹤望见这一幕,不禁心神惧震,身后往后一靠,道一句:“步九照……算你有种。”
“谢印雪杀了步九照?!”刘斐看呆了,他们听不到步九照和谢印雪的谈话,只能看见满地洇开的血色,“为什么?他们不是相爱吗?”
虞佳忆却看着秦鹤缓缓道:“祭阵阵法法眼……是在步九照身上吧?”
秦鹤坦然承认了:“是,他那层人皮就是祭阵阵法法眼。”
——人皮破,祭阵破。
但是破阵只需要开一道小口,哪怕是一小道划痕,只要破了皮就算成,根本不需要弄出这么惨烈的伤势。
这个副本里,他没对步九照的能力进行任何压制,谢印雪一介凡人,他纵有通天的本事,也绝无可能伤到步九照分毫,那些伤全是步九照自己弄出来的,因为他想向谢印雪还债。
他怕谢印雪前世也是业火下的亡魂之一,他想以此伤消去他所欠业债,他要谢印雪再也没有恨他的任何理由,他要谢印雪从此只能爱他。
“谢印雪也不是摆渡者npc……步九照才是。”百合子也想明白了,怔怔道,“我们任何一个人留下来,只要能与他做交易,就都能活下来,不会死的……”
秦鹤笑起,夸赞她道:“你终于转过弯来了?”
是的,不受压制的步九照,连秦鹤都无法在他身上砍出一道口子,何况是这些参与者?
可就像步九照能让谢印雪伤他一样,只要他自愿,没什么不行,哪怕被留下来的参与者不是谢印雪,步九照也依然是这个副本的摆渡者npc啊,如果有参与者能看出他的身份,手上又没有沾染伤害其他参与者的血迹,便能与步九照交易换取活命的机会。
再说步九照也没得选。
他要谢印雪活,他就必须走回长雪洲阵法里,必须挨这道伤。
“我们都成了刽子手。”能够通关了,蔡乐乐完全高兴不起来,她抓着自己头发,哽咽道,“合窳、狏即、蜚、朱厌、薄郎、步九照……我们杀了太多人。”
秦鹤叹了口气:“步九照没死,你们也没杀狏即、蜚、朱厌、薄郎他们,杀他们的人是我。”
谭凡毅又开始摘眼镜擦眼睛了:“他人都成两半了还不死啊?”
“唉,是啊,可惜你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的。”秦鹤又是一声长叹,“你们也不用觉得愧疚,妖精客栈里只有我和步九照是活的,其他人和妖,都只是记忆——我的一段记忆,你们没有杀掉任何生命。”
原本屈膝抱着自己腿默默难过的刘斐闻言抬头,眼角还挂着泪:“记忆?”
“是啊,真正杀死狏即和薄郎的人,其实是我啊。”秦鹤勾起唇角,走到刘斐面前俯身直视着她双眼道,“那三百多只妖,全是我杀的,不然我怎么会有与他们相干的记忆?”
刘斐悚然瞪大双目,手掌撑着地面连连后退,再不敢靠近秦鹤。
“我也不长他这样。”
秦鹤用手点点柳不花的脸,然后抬手揪住自己的脸,将一张人皮撕下,而人皮下没有骨头,没有血肉,只有空荡荡的虚无,他像个无头死尸,阴恻恻道:“我是鬼,我没有脸。”
刘斐眼皮一翻和辛天皓一起被吓晕了过去。
秦鹤哈哈大笑:“这么胆小啊?”
笑完他顶着没头的身体,朝脸色惨白的其他参与者挥挥手:“走吧走吧,都走吧。”
乌篷小舟载着众人御风前行,朝天穹更高处飞去,秦鹤则从小舟上跃下,化作一只仙鹤振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