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印雪眉尾轻抬,勾唇回他:“我可以是啊。”
“好好好,那我到时候一定找你帮忙。”胡利嘴上这样说的,身体却做着连连摆手的动作,明显是没信。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黑瞳歩医生也听乐了,嗤道:“生意抢的真好。”
谢印雪的身份是“病患”,黑瞳歩医生的身份是“医生”,身份都不一样,怎么会有“抢生意”的纠葛?
不等众人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名堂,黑瞳歩医生又变了脸色,就朝护士那边扔了张纸,不耐烦道:“行了,今天的治疗方案在这,你们赶紧走,我赶着下班,晚上又得过来上夜班了。”
“夜班?”
“怎么还有个夜班?”
黑瞳歩医生似乎每句话都话里有话,这下不止是病患组有些懵,连护士组也不懂医生怎么还有夜班,明明昨晚他们在躲藏过程中也没遇到过医生啊。
但昨晚和步九照已经见过一面的谢印雪早就知晓这件事了,所以黑瞳歩医生的话在他这里掀不起半点波澜,而他环视了一圈众参与者的神情,发现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人神情毫无变化,第一个人自然是柳不花——他现在的“脸”神情就算有变化,也没人看得出来。
第二个人则是十三,他神情淡漠,眸如枯井,从进入副本起就始终冷着个脸,仿若没有欲望的石雕,故他如今还是面无表情并不奇怪。
真正叫谢印雪觉得古怪的人是卞宇宸。
他脸上和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都有着些诧异困惑的神色,却过于流于表面,未达眼底,简而言之:他的惊讶,就像是刻意演出来的。
仿佛他也早就通晓这件事一般。
问题是这人昨晚从头至尾都躺在病床上,从未下地行走过半步,没有遇见玛丽姑姑、黑瞳歩医生和步九照三人之一的任何可能。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惊讶?
最重要的是,黑瞳歩医生提到过,在他们之前的一批参与者中,就有一个护士也“疯”了。
结合种种线索来看,那个疯掉的护士,就是卞宇宸吧?
然而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
谢印雪垂眸望向自己的腿面,认真听宋清芸宣读今天的治疗方案:“……规律营养的饮食是身体保持健康的最佳途径,所以第二天,请大家吃完院方精心烹制的药膳。”
“我靠。”吕朔才听完就小声嘟囔道,“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斯宇也头疼道:“肯定啊,食堂在负一层,停尸房、解剖室、尸体焚烧间也都在那一层。”
胡利瞠目张口,面露骇然说:“不会让我们吃尸体吧?”
苏寻兰叹了口气:“或许不会那么惨,想点好的行吗。”
“吃你的呕吐物?”崔如洁说完就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动作和神情像是怕自己会吃到似的。
这叫想点好的吗?
苏寻兰见崔如洁接二连三提起这茬,脸色着实好看不起来,语气沉沉道:“我们才是病患,就算要吃也不是你吃,你怕什么?”
崔如洁回忆着昨天的“恐怖”景象,畏惧道:“可是看你们吃我也受不了啊。”
苏寻兰:“……”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连谢印雪都开始在心里默默祈念吃什么都别吃苏寻兰的呕吐物。结果却被胡利说中了——还真是吃尸体,只是要吃尸体的,唯独谢印雪一人而已。
他们每个病患的药膳,都被装在一个西式银托盘里,旁边刀叉勺等餐具一应俱全,按就诊顺序排列摆放在餐桌上,需要掀开上面的圆顶盖才能看清药膳的真实面貌。
而谢印雪打开圆顶盖,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青白枯瘦,已经长出了紫红色尸斑的手臂,从骨骼和指节的粗细程度来看,这条断臂应该是某个男人的,残肢断口处的切面十分整齐,让人不由想起手术室里那些精密冰冷的切割仪器。
可谢印雪用汤勺点了点汇聚在托盘底部的血液,却发现它们还未凝固,新鲜的不太对劲。
这不会是步九照的血吧?
谢印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步九照又给自己开小灶了。
不过无论是不是,今天这盘药膳自己都是一定得吃的,比起餐肢断臂,谢印雪更宁愿喝这份“血汤”,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举勺抿了一口。
血的味道并不好,猩、咸,还掺杂着淡淡的铁锈气息,它甚至没有凉透,顺着喉管滑入腹中后,还在舌尖残余有些许余温。
谢印雪平时没少咯血,血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明明眼前的这份血和自己的血也没什么区别,可谢印雪却总觉得它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