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是真的摆渡者,还是假的摆渡者,他们都不会直接承认这一层身份的虚实,只会在你点明他是摆渡者要求进行交易时,告诉你他所要的代价。
你能接受这个代价,交易就会被确定;你不能接受,交易便不算成立。
绝不可能出现像谢印雪这样明确否认自己并非摆渡者npc,还拒绝交易的情况。
“你不是摆渡者……”
江茉愣愣地后退几步,便抬手指着刘翌质问谢印雪:“昨晚他的心里话你没听到吗?如果你是人,是和我一样的人,为什么你刘翌连那种自私的人都要救呢?”
“他还差点害死步九照啊!步九照还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江茉想不明白。
她睁大眼睛,竭力仰着头,想看清谢印雪面上的表情与神色,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狠心,连伤害自己朋友的人也要救。
然而她看不清,她太矮小了,谢印雪的身躯在她身前就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和其他老师一样--他们总是这样的高高在上。
明明大家都是参与者……他们却因为运气好抽到了老师的身份卡,便能够肆意决定变成学生参与者们的生死。
在昨晚听到过她心里话的谢印雪明明很清楚自己误会了他的身份,他却不在一开始就挑明,要等渺小的她极尽谄媚、苦苦哀求一番,才冷漠的说一句“我救不了你”。
看着她摇尾乞怜,谢印雪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江茉忽然就不想再挣扎下去了。
她以前只是胆小而已,如今才数日便被副本逼得这样自私狭隘,每晚都被各种阴暗念头侵蚀着内心,逐渐要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和害怕的人。
或许刘翌说的对,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能力,只懂得死皮赖脸求着别人救她活下去,这样微贱的自己她也很讨厌,她更忍不住怀疑:如此丧尽尊严,甚至要抛弃作为人类的理智与道德,化为只懂本能求生的野兽,痛苦卑微的活下去,真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江茉耷下肩,失焦的视线汇聚在厕所地板的某片瓷砖上。
但一个人的面孔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青年勉力让自己和她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与她双目对视--那是弯膝半蹲下的谢印雪。
“除了柳不花以外,我没有刻意想救谁,也没有不想救谁,因为评判与决定一个人该不该活下去的标准不在我手中,我今天保护刘翌,不过是因为他抽到了签,而保护你们是我的任务。”
青年那张精致的面庞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微微低着眉,用温和而平静的声音讲述自己的偏心与冷漠:“所以我不是在救他,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江茉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那个人不管是谁,只要抽到签,都可以是吗?”
谢印雪点头:“是。”
他扯了扯唇角,笑容很淡,所以透着一种哀伤的错觉:“也正因为我是人,所以我救不了所有人。”
是的,谢印雪不能救她,更不能决定去救谁,是因为他只是个人--这就是最讽刺的事。
江茉眨眨眼睛,泪水潸然而落,冲去她心里所有不甘与愤恨,她也笑了,露出个比谢印雪还难看的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说那些难听话的……可能我已经疯掉了,希望你不要在意我说的那些话……”
“我虽然不是摆渡者,但我知道他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身份。”
“不过你要知道,每个老师手里还有一朵额外的小红花,就算你今天完不成作业,你也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青年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那是一个不含任何旖旎、暧昧、或是别的什么感情,仅仅是人类与人类互相鼓励,于寒冷和绝望中传递一寸温暖的触碰。
江茉也感受到了那股自谢印雪手心里传来的融融温度,听到他柔声说:“所以不要在现在就放弃。”
“可我坚持不下去了……”
江茉太难过了,她想爸爸和妈妈,可是这里没有她的父母,她只能如同飞蛾扑向唯一对她送出温暖的谢印雪,抱着他肩恸哭:“我是个废物……我好怕鬼,我真的只是想回家……”
谢印雪用袖角给她擦擦眼泪:“那就再坚持几天,等到最后一天时,我会告诉你摆渡者的身份,让你有机会回去,好吗?”
“……好。”江茉哭着走到墙角,背对众人说,“你们上课做作业吧,我不做了。”
看样子是真的很怕鬼,怕到连别人上课的情景都不敢多看。
而谢印雪的话和江茉的转变在其他人心里留下了多少涟漪与波澜,谁都说不出个确切,何威为了减少开厕所门的次数,不管他再怎么害怕,这一个去开厕所门进行课堂演示的人都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