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游戏参与者每天早中晚饭菜式都是一样的:早上一主食加一咸菜,正午和晚饭则全是三菜一汤,子时的饕餮宴另算。
可今日的午饭被端到谢印雪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多了一菜——或许不能说是菜,称之为甜点要更合适些。
因为那是一盅白梨甜汤。
谢印雪和柳不花虽然都在一张桌上吃饭,但小厮特地把白梨甜汤搁在谢印雪面前,不会让人认错这盎是给柳不花的。
不过即便如此,谢印雪还是问了下小厮:“这是单独给我的吗?”
“是的。”小厮笑着点头,“厨师阿九见您近来经常咳嗽,便特地为您做了甜汤润嗓。”
“哦?”
谢印雪闻言微微挑眉。
这里的厨师还有这样的特权吗?
还是说……只有阿九是例外?
“恰好我这几日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阿九此举真是贴心。”谢印雪心中百转千回闪过许多猜测,面容却一片柔和,轻声笑了笑说,“你能把他叫来见见我吗?我想亲自感谢他。”
“当然可以,请谢先生稍等片刻。”
昨日谢印雪就知道了这些小厮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些话他也只是客气一下。
果然要不了多久,小厮就引着阿九过来了。
他们跨进正屋门槛时,谢印雪正舀了一勺甜汤在品尝。
他满头青丝原先是用一条红带系着的,早上在菜园里挑菜时也还在,现在却不知去了哪,以至于几缕发丝顺着谢印雪低头的姿势而垂落,虚虚搭在耳侧,更衬得他羸弱苍白。
竖瞳厨师的目光,便因此凝在他毫无血色,若雪凉白的面颊上。
而听见有人走动的声响,青年抬眸望向门处,在看清来人后嘴角扬起浅笑:“阿九,你来了啊。”
竖瞳厨师走到他身前站定,垂眸睨着谢印雪道:“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听小厮说你为我做了盎雪梨甜汤。”谢印雪也不介意竖瞳厨师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仰头看着他说,“所以我想当面感谢你。”
竖瞳厨师不言不语,眼底似是一片极寒之境的淡漠,却又像是有些难以辨认的情绪在流转。
久到谢印雪快以为他成哑巴了的时候,竖瞳厨师终于开口了。
他说:“是香梨甜汤。”
这句话少头没尾,谢印雪听完有些怔愣。
“不是雪梨甜汤。”
男人见他像是没听懂,补充解释了下:“是香梨甜汤。”
“可这有什么区别吗?”
谢印雪从鼻间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他知道香梨和雪梨不是同一种梨,但都做成甜汤了,纵然梨味有些许区别,也早已融化在糖水里,只剩下甘甜和梨香。
竖瞳厨师却道:“我讨厌雪。”
“——所有和雪,以及‘雪’字沾边的事物,都令我感到厌恶。”
阿九的回答谢印雪是着实没有想到的。
尤其是他还用上了“厌恶”这个词,在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好,乍一听就仿佛他在骂谢印雪似的——可这样鲜明强烈的情绪,真的是一个普通的npc所能拥有的吗?
又或者,所有厨师都是这样,只是阿九和他聊的比较多罢了。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谢印雪也不由沉默了几秒,决定明日他寻个机会验证一下。
谢印雪朝着竖瞳厨师稍稍靠近了些,脸上挂着笑说:“我名字里就有雪,而且我非常喜欢雪,那阿九你也讨厌我吗?”
即便谢印雪说话的调子和语气向来温柔轻软,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听上去就像是在挑衅阿九。
“不。”
谁知男人听完谢印雪的话后却笑了,他居高临下睨着眼前面容无血色、带着恹恹病气的羸弱青年,喑哑的嗓音自面具下传来,低缓而清晰:“谢先生,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谢印雪用手背轻轻搭着下巴,望着竖瞳厨师继续问道:“哪里不一样?”
竖瞳厨师说:“您就像这碗香梨甜汤。”
谢印雪闻言,视线飘落到一旁的香梨甜汤上,他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你是在说,我也是食材的一部分吗?”
“只要是在菜园子里出现过的,都是。”
竖瞳厨师几乎直接就将答案告诉给了谢印雪,即便这个答案众人在今早就推测出来了。但谢印雪听着竖瞳厨师在此刻重申此事,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于是谢印雪问他:“那你也是吗?”
秦府别院里的这些厨师要做饭做菜,他们也要进入菜园啊,如果说进入菜园里的都是食材,游戏参与者是,那么厨师,也会是吗?
“老爷是刀俎,你我——”竖瞳厨师还在笑,可他却俯下了身体,和青年挨的很近,靠在谢印雪耳畔轻声喃喃,“皆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