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已经不是姑娘家了,身为人家的媳妇,家里还有个生性拘谨、事事要和她比较的大嫂,她们之间虽未交恶但也说不上和睦,她也不好常往娘家跑,怕人说闲话。
“不是还有宁小方吗?他都十三岁了,该把他拉出来溜一溜,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守成就好。”守得住家业就不会饿死,他们的桑园足够令一家人富裕一生。
不做官家子,愿为富家农。
“当他是牲畜呀!还拉出来溜溜。他能有多大的本事,没把屋子掀了算他手下留情。”
唉,不过也只能用他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总不能老是依赖妹妹。
正在田里烤蚕蛹吃的宁知方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他看了看挂在头顶上的日头,不解正热的天气为何寒风阵阵。
赶快烤好蚕蛹好回家穿衣服,着了风寒可不得了,他最讨厌吃药了,苦得舌头都麻了。
六月初七,启程的日子天气居然有几分阴沉,像是要下雨了,原本晴朗无云的天际压出一片阴霾。
送行的宁家人迟迟不肯离开,一路相送了十几里,一直等到大雨落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去。
只是此时脸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的,不舍的表情十分明显。
“回去了,槿娘,可不要淋湿了。”爱妻的宇文治脱下外袍,遮盖在妻子头顶上方,不让她淋雨自己却湿了一身。
“嗯。”宁知槿回头瞟了一眼消失在雨幕中的马车,跟着丈夫走向脚步迟缓的娘家人。
宁锦昌、周氏、宁知理、宁知方都在,他们面上没有笑容,每走一步就像割心的痛,他们最疼爱的那个家人不在身边了,从此以后会寂寞吧!少了不少糯软笑声。
而此时在马车上拭泪的宁知秋也一脸惘怅,她觉得她身体的某一部分枯萎了,开不了鲜艳的花朵。
不懂得安慰人的华胜衣弃马就车,一路将心情沉重的妻子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轻拍她的背,哄得她哭着入睡。
这一趟回京之行走得不快,因为正是炎热的季节,热得叫人汗流浃背,走走停停,又有些游山玩水的意味,到了京城已经过了中元节,快迈入气候凉爽的八月。
只是华胜衣和宁知秋只带了七、八名下人回府,他俩的载物马车却足足有十辆,里面是蜀地当地的土产和各种见面礼,以及一些私人物事,由百人护卫队护送。
“这……这里是……”是日头太大闪花眼,她怎么看到不该看到的几个很闪亮的金色大字。
“辅国公府。”华胜衣难掩伤痛的接道。
他,回来了。
宁知秋喉头一涩,“是拥有丹书铁券,本朝最有权势的三公之一的辅国公府?”
定国公、安国公、辅国公,开国三公,当年与太宗立下不世功勋,乃是开国皇帝的左膀右臂,允其子嗣袭爵不降等,世世代代子孙皆为国公,历时已有三百余年,十五位帝王。
“我是见过丹书铁券。”当年他祖父抱着他指着祠堂上摆放的丹书铁券,语气傲然的说着过往功绩。
宁知秋勉强挤出一抹涩笑。“你不是什么世子之类的嫡长孙吧?就等着老子升天好继位……”
看她一脸悲愤,原本心中积郁的华胜衣不禁笑出声,化开了一大半郁结。“父亲他还活得好好的,一时半刻死不了。”
他还能自我解嘲,阔别多年,如今再度归家,这个曾养育他十五年的府邸,如今看来也陌生了。
少年爱风流,纵马过街市,马鞭急切切,当空一破声……彷佛间,年少的他骑着快马在官道上奔驰,鲜衣怒马,好不快意,身后跟着一群和他一样肆意妄为的权贵子弟……
那时的他是飞扬跋扈的,不可一世的认为这世间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事物,他出身高门,人才出众,拥有父母所给的好相貌和傲人家世,在这天子下谁能与他争锋。
可就为了这口自以为的傲气,他闯下滔天大祸,没人相信他是失手误伤,硬是把蓄意杀人的罪名往他身上栽,将他下了大狱,他成了三个月不见天日的囚犯。
回想起曾经的不堪,华胜衣的心里还有些许恨意,他不会忘了是谁让他陷于难以自拔的泥沼之中,万氏……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看你两眼发怔的直盯着这扇朱漆大门,叫你也不理人。”他这是近乡情怯吗?
微失神的华胜衣揺了揺头。“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转头,他看向长随。“叫门吧!”
“是。”年轻亲卫走上前,叩门三下。
辅国公府前八阶阶梯,上了阶梯是朱色大门,门前是一对石麒麟,麒麟口中叼着赤铜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