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乘风的因素,顾云烟逃过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众人的同意下送往日子过得清苦的家庙。
一旦送入柳氏家庙的女子是许进不许出的,一直到死才能抬回去,看罪行的轻重决定葬入祖坟或另行安葬,有的一口薄棺由义庄安排,有的连墓碑也不立,草草下葬。
平时她们没有肉食吃,家庙里有一块十亩大的菜田,由里面的女子自食其力栽种,她们种多少就吃多少,不种的人就没得吃,谁敢偷懒就饿肚子,一视同仁。
顾云烟一进去还以为丈夫气消了就会接她回府,十几年的夫妻还能老死不相见吗?因此她大摆城主夫人的架子,对人吆喝,指使人服侍她,颐指气使的嫌饭菜难吃。
家庙内都是犯错的女子,谁理她的作派,才第一天她就被人打得满脸是血,身上的衣物遭剥光只剩下单衣。
挨过打后她有稍微的收敛,但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大言不惭的向所有人说只要顺服她,奉她为主,她很快就会带大家出去,她入家庙不过做做样子,堵住某些人的嘴。
结果她又被打了。
家庙的管事是个壮实的妇人,她手底下也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她这番煽动的话犯了戒律,因此被打,杀鸡儆猴,叫其他人不要有蠢蠢欲动的念头。
“你呀!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是狭隘了些,我就是悟了,才想放下执念,重新做一个新的自己。”幸好他还来得及,不致于带着遗憾埋入土里,他想再见妻子一面。
柳向天是个痴情种,即使他又娶妻纳妾,可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女人,她们进府了也是摆设,他很少碰府中的女子,这也是顾云烟最在意的事,因为她怎么争也争不过死人。
她是墙上的蚊子血,顾云霞是柳向天的明月光,胸口的朱砂痣,是无法抹去的。
柳笑风还是不能理解。“做一个新的自己就要剃度当和尚,光着脑门念阿弥陀佛?”
“笑风,不得无礼。”佛门之中不得放肆。
暮鼓晨钟,香烟缭绕,弥佗山的清凉寺,每到清晨时分便涌起白雾,雾气薄透,如水流般流动,日头一出便消散,迎来上山的香客。
“定一大师,我爹尘缘未了,不能剃度,你叫他死心,吃素没有吃肉好,他不用十天就瘦如竹竿了。”柳笑风这话有点赌气,他恼和尚拐人看破尘世,让他没了爹。
“施主,你浮躁了。”面容光滑的定一大师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年近六十却犹如三十出头,眉目如画,长相清俊,有着得道仙人的安然惬意,他此时双手合掌,口念佛号。
“我不是浮躁,而是想拆庙,过去二十年我有一半时日躺在床上,想和父亲共享天伦之乐难上加难,如今能打能跳,能为他分忧解劳,他却把手一放一走了之,叫我当儿子的心里有多难受。”他就是无理取闹,想让爹陪在身边,多感受感受父子情。
“笑风……”柳向天苦笑。
“你不是个好父亲,抛家弃子,连年迈的母亲也不顾,放她一人孤苦无依,她就你一个独子,你忍心让她老而无靠?”他越说越激愤,把不问世事的柳老夫人形容得非常无助。
“相公,够了。”要是祖母听到他这番话,肯定用木鱼敲他,他那脑袋跟石头一样硬。
一听到妻子的声音,柳笑风脸色阴沉的走向她。“你应该向着我说话,帮我劝劝脑门被佛祖砸到的爹。”
“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个人想走的路,我们可以舍不得,但是不能代替他活一辈子。”如果遁入空门是个解脱,那么又何必阻拦,退一步海阔天空。
人生有四苦:看不透、舍不得、输不起、放不下。
人生有三难:做人难、人难做、难做人。
“女施主大善。”言之有理。
“大师,我也是想过简单生活的人,不愁吃、不愁穿就好,可是老天爷不允许,让我遇见他,我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他当个操劳人。”公爹一放手,她就成了城主夫人,里里外外的事根本打理不过来,她快要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柳向天将城主之位交给长子继承,一个人默不吭声的出了城,准备到清凉寺刹度为僧。
谁知这事被儿子知晓了,他立刻派出百名精兵将人拦下,再带着妻子随后赶上,可柳向天的脚程很快,等众人终于遇上了,人已经在清凉寺里,一把剌刀都摆在盘子上了。
知道妻子在调侃他,柳笑风鼻子一摸,轻扶她后腰。
“我答应你的事要往后延几年了,都怪爹不负责任。”
他瞪了父亲一眼,怪他害自己对妻子失信,原本他们说好要去江南走一走,吃肥蟹、煮活鱼,看江水奔腾入海流,在画舫上听吟诗唱曲,再去找跟大儒学画的柳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