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祖父,颈子一缩的温希忠苦着脸,曲身一蹲。
好死不死地,母子俩一回头,正好和眼眶泛泪送嫁的温老头撞个正着,一看两人心虚又难堪的神情,温老头当下目光一冷,知晓他们并非来尽一份至亲的心意,而是别有用心。
“昨儿夜里我就说过了,我给韫姐儿的是她该得的,你们当人亲爹、亲娘、亲兄嫂的不想着好好关照她,却三天两头地想吸她的血,真不怕苍天有眼,给你们报应吗?”
“爹……”
“祖父……”
几人面讪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如今韫姐儿都要出嫁了,一旦嫁人便是夫家人,与娘家人无关,要是你们谁敢打她主意,不用我老头子出面,雷家人自会给你们好看,别忘了人家是当官的……”
温家人充其量是地方上小有名声的小老百姓,敢与官斗吗?一提到雷家人,林汝娘等三人噤如寒蝉。
他们就是知道惹不起温明韫夫家,这才千方百计想在她出嫁前先偷得配方,以免她全带到雷府,他们什么也没有,落得一场空。
“我不求你们对韫姐儿好,我老了,管不动你们,但是谁敢为难她,只要我老头子还在的一天,肯定绕不了你们!别以为就你们聪明,别人愚笨不堪,连自己人都算计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今日过后就别回来,我还想多活些时日……”
温老头这句话简直像是要断绝关系,这可严重了,林汝娘等人还想说几句话挽回,但温老头听都不想听,见温明韫拜别了自己,就催着温希忠把人揹起,自己甩袖走了。
林汝娘顾不得儿媳妇,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大红嫁衣的身影没入花轿中,温老头是感慨不舍地老泪纵横,她身为温明韫最亲的亲人却露出一丝不甘和怨慰,然而她也不敢冲到轿前指责温明韫不孝,终究少了一些底气。
把妹妹送入轿中后退开的温希忠,想说几句关怀的话,但又说不出口,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唢呐声呜呜咽咽,一长串的鞭炮点燃,烟硝味四散。
在喜庆声的吹奏中,锣鼓开道,坐上轿子的温明韫被抬高,别的新娘子手中捧瓶或捧苹,她搁在裙摆上的却是盛了杏脯、桃脯、梨片、山楂四色蜜饯的盒子,她用绡红指尖拈起一样放入口中。
酸甜可口的滋味,以及雷霆风的心意,让温明韫微微笑了。
花轿晃呀晃、喜糖漫天洒,小孩子追在花轿后面,一面捡糖一面嚷着看娘子,追着追到雷府大门口。
“花轿到。”
“新郎踢轿门。”
一、二、三,踢轿门三下。
“新娘下轿。”
温明韫脚才一下地就被人抱起,在旁人的惊呼声中跨过火盆,她的脸跟火焰一样红得不敢见人,幸好有喜帕遮着。
她出门时,亲爹未到,所以未能拜别,只给祖父叩三个头,感谢他这些年的爱护和教养,到了雷府,雷父、雷母同样缺席,甚至兄长也未至,小俩口拜的高堂是雷老爷子,他老人家一身崭新的万字不断头的枣红色衣袍,笑呵呵地坐在上位。
“好、好,送入洞房,早点给祖父生个曾孙。”
小夫妻一个脸红、一个笑歪了嘴,在哄堂大笑声中走入喜房。
新房之中,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燃着红光,新娘坐在鸳鸯被上,周围是散落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
“明韫妹妹……”终于娶到她了。
“先掀喜帕。”都进了他家的门了,还急什么。
“是、是,都听你的,我掀喜帕,如意金秤呢?搁哪儿了……啊!在这里……”
又是“都听你的”,温明韫心里听的熨贴,一丝丝的浓情蜜意流向心底,这个有点直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了,从今而后不论是锦衣玉食或吃糠咽菜都跟着他,夫妻犹如针与线,无针难穿衣,无线衣难缝。
“明韫妹妹,我掀了。”手拿着金秤桿,雷霆风指尖轻颤,缓缓挑起了盖头。
喜帕一落地,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她笑吟吟地抬头一睨,雷霆风都看傻了,一瞬间四周都寂静了,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的震耳欲聋。
“明韫妹妹真美……”此刻起,再也没人能入他的眼,唯她而已。
“还叫明韫妹妹。”
她杏眸一瞋,某人已经醉了。
“不叫明韫妹妹叫什么,我都喊了好几年,改不了口……”他苦恼的挠耳,身上的大红蟒袍衬得他清俊无比。
“叫明韫。”她已为人妻,“妹妹”二字便不合宜。
“不喊娘子吗?”他听很多夫妻都互称相公、娘子,感觉很……相敬如宾,太客气了。
“你想喊那一种?”她浅眉低笑,深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