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闯进屋里看出嫁女的婶娘、叔婆是一个接一个,挤得满满当当,她们看见上了妆的新娘子美得像九天玄女下凡似的,这个摸一下,那个捏一捏,又妒又羡几无瑕疵的水嫩面颊,不过一个个的老面皮室没得救了,那是岁月带来的痕迹,人老了就会长皱纹,皮肤干燥又粗糙。
“都老树皮了还抿什么口脂,你想把九叔吓死呀!还是少费点心,早日替你儿子娶个媳妇,抱孙胜过抹胭脂……”
听到这调侃的话,一群女人掩口大笑,说着生子偏方,又不时提点新娘子早生贵子,生个儿子才好在婆家站住脚,夫妻和和乐……
“就你这老货取笑我,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温家嫁女儿呀!姑娘的娘呢?怎么还没瞧见,她是忙什么去了,这是她家闺女最后一天待在家里,再回来就是客了,还不说两句体己话……”哪有女儿要嫁了不见娘,这母女是有多生疏。
三婶婆的大嗓门一喊,一个穿着随便的妇人被推了过来。
“在这、在这呢!在一旁帮女儿收拾嫁妆,看她忙得衣服都不换,一脸蜡黄,可真辛苦了……”推着温母出来的妇人话里带着讽刺。
嫁妆是早就准备好了,哪需要她张罗,更别提这女子在封好的箱笼里翻来找去,似在找什么宝贝一般,一点也不关心女儿一早起床梳妆打扮,累不累、饿不饿,就要出嫁了,紧不紧张。
这像是嫁女儿吗?根本是来防贼的,担心泼出去的水会搬光娘家的家底,先查查以免疏漏了。
“汝娘呀!这是怎么回事,闺女出嫁好歹穿喜庆些,你这一身算什么,想给咱们丢脸不成。”一位辈分高的温家女眷出言指责,她实在没法忍受大喜日子没规矩,当认丈母娘的居然素着脸、发丝凌乱,身上的旧衣都洗得泛白了,这是来哭穷还是存心恶心人的?温母林汝娘眼神闪烁,讪笑的以手拢拢头发,“总是不放心,要再看一看嫁妆有没有备妥,心想时辰还早得很,不用急着梳妆打扮,铺子关了一天,她爹还得从县城赶回来。”
林汝娘不说不错,越说越错,众人看她的眼神微露鄙夷和不屑。
都快上花轿了,当爹的为了一点银子居然弃女儿于不顾,竟然直到婚礼当日才要回来,而且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个影儿。
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早早就做好准备,别说提前三天回来,三年都嫌少,婚礼当日都嘛一早在门口迎客,装扮一新,谁来都笑脸迎人,茶水不断、瓜果直上,要有欢喜的样子。
可温家长房做了什么,听说没给女儿备嫁妆,没有压箱银,大半的嫁妆是温老头这些年置办的,有田、有地、有庄子,还送了装满药材的箱子十口,这才看得过去。
好事无人知、坏事传千里,来送嫁的亲戚多多少少知道温时中夫妇有多过分,隐隐嫌弃两人,因此林汝娘有意无意议众人排挤,好几回想接近女儿都过不去。
“不早了,就你们磨磨蹭蹭,不想嫁女儿是不是,人家花轿快抬到门口了,一个不快去打扮,一个到现在都不见人,让闺女拜别谁?”有爹像没爹,草草出了门,是要让人笑话温家嫁了个丧父长女是不是?妇人骂得严厉,一根食指都快插入林汝娘鼻头。
“三婶娘你也别念叨了,我看大嫂是不放心温家的财产,担心疼孙女的大伯父把银子都给了明韫,她赶紧看看箱子沉不沉,若是银子多了还不取一些出来,充当自个私房,她哪来的功夫梳妆打扮。”算起来是温时中五弟妹的年轻妇人酸言酸语的数落。
啧!明韫这个娘,真上不了台面,尽做些丢人的事。虽然她看了丰盛的嫁妆也眼红,可她没想过抢别人的,那是女子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就是瞧瞧,公爹把男方送来的聘礼也放入嫁妆中,我就怕混淆了,日后不好交代。”林汝娘缩头缩脑地干笑,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
“真的?”这话叫人真没法信服。
林汝娘笑得更夸张地以帕子掩口,“真的、真的,我自个儿的女儿我还能不疼她吗?只是常年在城里忙着,对她有些看顾不周,这才显得疏远,但毕竟母女连心,我自然盼着她好。”
“那好吧!我也不多管,管多反倒让人嫌,时间不多了,好好跟你女儿聊聊,我们先出去吃席……”
“是是是,三婶娘慢走,五弟妹多夹几口菜,别客气,六姨娘顺心,常来玩……”笑僵了的林汝娘一一招呼。
原先满屋子的人,这会儿走得一个不剩,人声一不见就显得空荡荡的,分外寂寥。
“小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