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50)
一问一答间,陈迟颂对这情势也捋得差不多了,他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浑身的吊儿郎当收住了,站得比在国旗下发言还要正点,由着孟怀菁打量,淡笑着说:“阿姨您好,我叫陈迟颂,是司嘉的同学。”
孟怀菁听着,颔首,然后问:“赞颂的颂?”
“嗯。”
孟怀菁就重新看向司嘉,笑一笑:“那和你的嘉字,差不多意思。”
司嘉对这句似懂非懂,但孟怀菁也不给她想明白的时间,握了握她的手,话却是对陈迟颂说的:“今晚谢谢你送嘉嘉回来,时间也不早了,别让你父母担心。”
她仿佛对他这个人不感兴趣,对之前自己女儿和他干了什么,去过哪里更没有窥探欲,只说这一句,陈迟颂打好的腹稿尽数作废,他默了一瞬,点头,“嗯,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
顿了顿,他又看了司嘉一眼,“再见。”
司嘉目送陈迟颂的背影消失在小区转角,肩膀被孟怀菁一揽,她身上那阵香水味更清晰,还是孟怀菁以前用的那款木质香,中间停产过两年,现在又重新上市了,但尾调变成了白麝香,平添几分绵长的温柔感。
“好了,别看了。”风吹着她似笑非笑的声音,“我们走吧。”
门打开的时候,summer闻声一下冲到司嘉脚边,两只肉乎乎的爪子搭上她的腿,摇着尾巴,又在看到司嘉身后的孟怀菁后,警惕地吠了两声。
司嘉叫一声“summer”,它才收爪坐下,孟怀菁见状走上前,也不怕,往summer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叹笑道:“都长这么大了啊。”
“嗯,”司嘉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新的拖鞋,拆开,递给孟怀菁,“你寄给我的前三个月没怎么长,我还以为我把它养坏了,还带它去宠物医院,结果医生跟我说它健康着呢,回来后就开始疯长,一周一个样,稀罕死了。”
说完,她松着头发往客厅走。
孟怀菁想起自己当初一眼挑中这只萨摩耶的时候,还是毛茸茸的一个小白团子,现在就跟吹气球似的,这么大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然后她也起身,进客厅,大衣里面还有件薄西装,这会儿脱了搭在沙发上,“你喜欢就好。”
“嗯,它天天陪着我。”
司嘉随口回这么一句,让孟怀菁环顾四周的视线一顿,可她浑然不觉,头发从肩膀滑到手臂,她就随手捋了几下,低低地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随着她俯身给summer倒狗粮的动作滑到耳侧,她想起什么似的又抬头,问:“妈,你今晚住我这儿还是订了酒店?”
那时外面又开始细细地飘起了雨,孟怀菁去把阳台移门关上,“住你这行不行?”
summer吃得欢,司嘉也笑,“那和我睡?”
“嗯,”重新在沙发坐下时,孟怀菁随手拿起司嘉丢在茶几上的杂志,封面都是她,明明是最清纯的年纪,可没有一张是穿白裙的,都是色彩饱和度极浓的穿搭和妆造,视觉效果很强。
也确实足够漂亮。
而每一本无一例外的,孟怀菁都在芝加哥街头的咖啡店休息区看到过,买过。
“还有个事,”孟怀菁翻开一本,“我这趟回来一时半会儿不走,所以……”
喂完,司嘉站起身,看她,也看她手里的杂志。
“我在南澜湾买了三室一厅。”
是买,不是租。
但司嘉并没有多惊讶,是孟怀菁能干出来的事儿,她点点头,“哦。”
“你要是不想再一个人住的话,就搬过去和妈妈一起住。”
“我这里离学校近。”
听出她的拒绝意思,孟怀菁也不强求,相顾无言两秒后,司嘉突然问:“南澜湾是在武宜路上对吧?”
“对,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问问。”
然后又补了句我下周末过去住两天可不可以,孟怀菁就放杂志,走到司嘉面前,帮她把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笑道:“妈妈说过,我的就是你的,想来就来,嗯?”
司嘉低垂眉眼,轻轻地嗯了声。
晚上九点,窗外的雨已经大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砸着玻璃发出声响,而书房里的暖气够足,司嘉洗完澡就套了件T恤,孟怀菁擦着头发进来的时候,还湿着的手碰了下她的腰,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司嘉没应,继续写作业,孟怀菁就在她旁边坐下,等笔记本开机的间隙扫一眼她的卷子,没过两秒手一指,“虚拟语气注意时态。”
司嘉闻言顿住看了看,划掉刚选的答案,改成B,孟怀菁没再说什么,她拿出包里的无框眼镜戴上,方形镜片映出屏幕上的英文文件,比她卷子要复杂得多,然后两人就各做各的,直到司嘉写完一面英语卷子,准备翻页时,听见孟怀菁倏地开口:“那男孩儿学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