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35)
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眉目倒也和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话题不外乎问她多大,问她是不是还在上学,问她和陈迟颂什么关系,八卦不分男女,司嘉刚想敷衍了事,余光看到车窗外陈迟颂正慢悠悠地往回来,换了身衣服,书包松垮地挂在左肩上,丝毫没有彻夜未睡的狼狈,反而更精神了,更帅了。
车门很快被他拉开,就这间隙,司嘉收了手机,淡笑着回大叔:“哦,他是我哥哥。”
六个字,一字不差地落入陈迟颂耳里,关门动作一顿,他偏头看她一眼,无声挑眉,明显一副“你搞什么”的表情。
司嘉顺势朝他笑了笑,“哥哥?”
随后砰的一声,车门关实了。
从天隽墅到金水岸又开了二十多分钟,到小区楼下,还碰上了早起遛狗的邻居,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姐姐,哈欠都打出眼泪了,看着司嘉下车,和她打完招呼,目光又扫到车里头多出的一道人影,旁的没说,只给司嘉一个“让我浅嗑一口”的眼神。
司嘉失笑,和她错身上楼,同样收拾好书包,又给summer喂了点吃的,原路返回。
那时陈迟颂在手机上搜着附近已经开门营业的早餐店,还真有一家,银丝面馆,离这儿不远,两人就没再搭车。
路边下了半夜的雪开始化,有点湿滑,司嘉两手插着兜,腿在动着,但脑子其实已经困到懒得动,跟在陈迟颂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所以连陈迟颂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额头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肩膀。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你走路都不看路的?”
司嘉抬眼看她,轻轻皱眉,“你停下来都不出声的?”
陈迟颂还是笑,问她是不是累了。
“嗯。”司嘉没否认。
“走不动了?”
司嘉还没答,陈迟颂就直接朝她伸手,“懒鬼,手给你牵要不要。”
清晨五点多,路上人迹稀疏,肃冷的寒风在两人之间流连,彼此垂下的书包带子时不时能被风吹晃到一块儿去,似有若无地缠两圈,又分开。
司嘉仍一眨不眨地看他,看他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看着就很好牵的样子,可半晌后,她只伸手拽住陈迟颂的衣袖,“走吧。”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面馆门口。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露出一点太阳的轮廓,曙光随着两人推门进去的缝隙溜进店,老板闻声从后厨冒头出来招呼:“两位来吃早饭啊?”
司嘉嗯了一声,连价目表都没看,因为刚挂完水,直接点了一碗最清淡的鸡蛋面,然后侧头问旁边的陈迟颂要吃什么。
“和你一样。”
“哦,”司嘉走到收银台前,对老板说:“两碗鸡蛋面,一碗不要放香葱。”
陈迟颂也跟了过来,掏手机要付钱的样子,顺便低声纠正:“两碗都不要。”
这话一出,老板停了打单的动作,像要等他们确认到底几碗不要香葱。
司嘉示意老板听她的,然后朝陈迟颂一斜额,说:“不要香葱的那碗就是给你的。”
陈迟颂问她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啊。”不以为意地撂下这一句,司嘉先点开微信,扫完码,接过老板递来的小票,说了声谢谢,也不顾还没反应过来的陈迟颂,径直往靠窗的位置去。
面上得很快,热气腾腾的,但司嘉没急着吃面,先舀了一勺汤,等胃里暖和一些,才慢慢用筷子夹着面往嘴里送,脸侧的碎发险些滑到碗里,她抬手顺到耳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对面的陈迟颂看了一眼,问:“你累不累?”
陈迟颂吃面也一停,“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司嘉以一种你要这么问,那我就不问了的表情注视着他。
陈迟颂笑出来,“行了,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一个通宵而已。”
这话听着莫名有些心酸,像是习以为常后的淡然,面条在嘴里缓慢地嚼着,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做好学生,是不是很辛苦?”
陈迟颂不置可否地笑,“苦不苦的,你不是也经历过?”
他指的是她初中时候。
“再说,是因为我们有这个能力做到最好,痛苦和考验才会降临。”
这么一句话,从陈迟颂嘴里说出来,伴着窗外一点点升起的阳光,司嘉心头微动。
但刚要点头,搁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在万籁俱寂的清晨显得刺耳,她抬头,陈迟颂也跟着抬头,看过去,也看清楚了,手里的筷子就顺势往碗沿一搁,眼睛里的兴味倏地变浓,在铃声唱到第十九秒,在连老板都听不下去想出来提醒一声的时候,他笑着问:“不接吗?”
司嘉不答,直接按下接通,“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