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忍了忍心中的不安,勉强道:「郡王妃,娘娘要见您,请跟奴才来。」
早叫晚叫都不会有什么差错,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算是聪明人,一句「郡王妃」讨好了人,日后也能多一条路走。
「『百忙之中』的皇后终于有空闲了,我还以为可以回府用个膳,明儿一早再来。」再晚来半时辰,她真的走人了,皇后爱摆架子是她的事,她这新媳妇可没空陪她浪费时间。
她还没吃饱?看着一地的血和彩羽,尚未熄灭的木头桩子,老太监好不心塞,他两脚打摆子走得斜,像是偷喝老御厨埋了十年的窖藏酒。
他心痛到两眼都花了,只管领人到皇后寝宫交差,却没发现身后荷花池养的锦鲤全翻了肚,一只只肚皮朝天。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灵犀主仆终于到了皇后寝宫。
谁知风灵犀才入内,尚未拜见,章皇后就发难了。
「璃郡王府的夫人,本宫在位二十余年,还没见过有谁比你胆子还大的,本宫三催四请还见不着人,直到此时才现身,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敢蔑视一国之母……」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章皇后故意让人将风灵犀扔在园子中,便是拿着懿旨宣诏却迟迟未至的原由大发雷霆,治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皇后召见却迟迟未至,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则口头训示,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放过,大则抄家灭族,流放三千里,端看当事者的度量。
而显然的,章皇后此时想做的是将人打残了,若是「不小心」打死了也是命个好,怨不得人。
「老乌龟……」风灵犀忽地举手一比,纤纤细指的方向是……章皇后。
「你敢骂本宫是老乌龟?大胆,斐女官,掌嘴!」章皇后冷笑,枉她有一对聪明绝顶的爹娘,自己却是个找死的傻子。
斐女官年三十,是侩子手的女儿,手劲相当重,性子也强横,听说她第一个丈夫就是被她打残的。
「是。」
刚一走上前,斐女官一脸凶相尚未摆出来,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当下楞了,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回过神,巴掌声又来了,连抽三十几下,别说把人抽懵了,她连嘴巴都张不开,口涎混着血从嘴角流出,两颊肿得像蒸糕,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长相,活脱脱一颗煮熟上色的猪头。
章皇后尖声叫喊,「反了、反了!连本宫的人也敢打,拖出去斩了!本宫要她死……」
眼看外头的侍卫进屋,风灵犀不疾不徐地说:「等等,是您说『斐女官掌嘴』,不就是斐女官犯了错才要受罚,我是好心为您代劳才叫丫鬟出手,您怎么好坏不分,反咬人一口。」
这也是一国之母吗?怎么跟市井泼妇没两样?
风灵犀虽未曾把这两句话说出口,满脸的怀疑和不解鄙视却清清楚楚,把原本一肚子气的章皇后气得更想杀人。
「本宫是让斐女官掌你的嘴,不是你掌嘴斐女官……」像说着绕口令,她自个儿说得结巴。
「是您自己说话不清楚,不能怪人听差了,而且无缘无故打人也不对,您身为皇后也该讲道理,以身作则,做为妇人楷模。」立身不正何以为人,更何况是本朝国母。
「狡辩,你刚刚明明指着本宫咒骂,本宫怎么不能教训你,何来无缘无故?」她怒目瞪视,失了素日的端庄。
太像了、太像了,真像她连天都敢拆下来的娘,只要给她开口的机会,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别人遭殃她得意。
眼看着眼前娇俏的小媳妇,章皇后心中怒火越发猛烈,还夹杂着不能说出口的嫉妒,不是针对风灵犀,而是因为温颜。
皇后章蕙兰文雅端庄、秀外慧中、进退有度,是本朝有史以来的好皇后,可是她却有个不为人知的痛脚,一碰就像发疯似的要置入于死地。
她所恨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风灵犀的亲娘温颜,只要遇到与温颜有关的人,她便会使尽一切手段让对方过得更艰难,在泥沼中挣扎。
「老乌龟。」她又指。
「你还敢叫本宫老乌龟,找死……」她刚要说拖出去乱捧打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老乌龟,他,该死。」初生之犊不畏虎的风灵犀笑嘻嘻的移动纤指,指向皇后身后的老太监。
「他?」章皇后有种掉入悬崖的感觉,胸口塞满足以将人冻僵的冰雾。
「对呀!老乌龟,该千刀万刚的老货,他把我带错路去了冷宫,也不知是哪个贱人的吩咐,竟然将我闲置好几个时辰,把我气得快去告御状了,求皇上伯伯做主。」她长得像软柿子,其实是甜柿,硬的,捏不下去。
贱人、贱人、贱人……她居然敢说她是贱、人——章皇后气到心口疼,捂着胸缓喘气,「你怎么知道冷宫?是不是暗中窥视皇宫,趁机对皇上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