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母亲怪罪于他,母子之间的关系一向不亲近,疏淡得很,彷佛一个屋檐下住着两个陌生人,亲缘淡薄。
十岁那年,无念又遇一死劫,这次是童玉贞出手援救,他才逃过一劫,之后便入了清风观,当了洒水扫地的小道士,拜一清道长为师。
童玉贞又道:「令祖父命在旦夕。」
「什么?」无念淡漠的表情骤地一变。
「不超过一个月,你回去见最后一面。」为其送终,为人子孙者也就这一遭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出凡入圣有几人?
无念一听,顿时有些心慌。「没法救吗?」
爹不疼、娘不怜,手足不相亲,他唯一的牵挂是真心疼惜他的祖父,因为有祖父的偏袒,他才能存活下来。
「看你。」他才是主因。
「什么意思?」他眉头一皱。
「下山去吧,了结你的因果。」人一出生就有很多的无奈,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开的。
「大师姊,你不会又坑我吧?」身为「受害者」,他的怀疑是绝对合理的,毕竟太惨痛了。
童玉贞肩一耸,以指施术逗弄刚收的虎妖。「那是你祖父,与我无关,不过回去上个香也是你这个长孙的责任,墨门嫡长的位置不可取代,并非你想放弃便可让纷乱不再。」
听见「墨门」两字,无念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痛色。「我是世外中人,不便插手红尘事。」
闻言,童玉贞轻嗤。「问问你的心,你放得下吗?」
放得下吗?他自问。
无念挣扎的眼神归于平静。「我何时下山?」
「即刻。」宜早不宜迟。
他一顿。「大师姊,此去凶险重重,给几张符防身吧,你家师弟这些年为你做牛做马,相信你也不希望我有事。」
童玉贞杏目一横。「无念,你的修行道偏了。」
「拜大师姊所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坑太多次总会长出智慧。
这厮学坏了。「呿!少攀扯我,心术不正的人是走不了正道的,天生心眼黑还怪墨不白,走走走,别来碍眼。」
「大师姊……」
她素腕一抬,制住他未竟之语。「这次你带无明、无垢去,一路上有人作伴。」
「四师弟、六师弟?」
一清道长座下共有十名弟子,大弟子童玉贞,他的衣钵传人,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乃道教第一人。二弟子无念、三弟子无相、四弟子无明、五弟子无妄、六弟子无垢、七弟子无谓、八弟子无灾、九弟子无忧、十弟子无伤,其中四、五弟子是孪生兄弟。
「一来可以当你的帮手,你大可把他们当牲口使唤,二来……」童玉贞看了他一眼。「你自个儿也清楚自个儿的情形,若无人在一旁看着你,万一……就当是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养在井里难免眼界浅薄。」
「……是。」他的身体……眼底浮戾。
当无念走出竹林后,一只白玉般的手臂从后揽住童玉贞,低声在她身旁低喃。
「我想你了。」
「少来。」他们分开才不到半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不叫我相思若狂。」他巴不得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块,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形影不离。
「烦着呢!」大师姊难为。
申屠迟低声轻笑。「你为他做得够多了,他知道怎么做,他的路要他自己去走,没人能代替他。」
「他是死劫和红鸾星动并起,稍有差池便是血海无边,我怕他回不了头。」十世的血煞很难化解。
她虽有心相帮,却也要看机遇,无念的煞气太重,已然形成一座煞海,在观中修行多年只能压制,没法消弭。
「红鸾星动?」他挑眉。
童玉贞气不顺的冷哼一声。「师父要我接掌道门,我不乐意,本想推给无念当这个冤大头,没想到他姻缘到了,以后怕是回不来了,一旦度过死劫,三劫过,鸿鸟飞天……唉!看他的良心了……」
*
无念良心尚在,不然也不会叫出他的式神之一冰焰鸟,一日千里的赶往漠北,他的出生地。
进到北地大城西澜城,他冷静得像棵千年古松,任东南西北风,他自是波澜未起。
反观两只泼猴……呃!是活泼过了头的无明、无垢,太过兴奋的两人像刚放出笼子的鸟儿,四只眼睛忙着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这边窜出头,那边露个脸,玩得不亦乐乎。
「二师兄,快来,这个羊肉馅饼挺好吃的,我给你买了一个,趁热快吃!」
看着送到面前热呼呼的馅饼,无念的神色陷入回忆,很快又回过神。「不怕把银子花光了。」
无明笑呵呵的拍拍腰际。「大师姊给了银子,够我们花用,再不济做几场道场,捉捉妖、驱驱鬼,总饿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