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关晓彤正在议亲,这一、两年就要出阁了,因此很在意容貌和体态上的转变,不想当个丑新娘子。
「对了,襄襄姊,听说县里来了新县太爷,你见过没,长得威不威严,会不会摆着关公脸横眉竖目?」她说着说着攀过一人高的围墙,自来熟的取来小板凳坐下。
季亚襄挑挑眉,「你消息倒是灵通。」
人才到地头不到三个时辰便传得众所皆知,民众的传播力十分惊人。
关晓彤得意地一扬眉,「那可不,东街的李媒婆最爱串门子了,有什么消息被她听到,整条街的人都知晓了。」
媒婆的嘴没加盖子,挨家挨户的说嘴。
季亚襄皱眉,「这种闲话以后少听,对待嫁女子的名声不好。」晓彤人开朗,性子不错,她不希望她养成爱说长道短的毛病,导致路子走歪了,失了纯真。
一说嫁人,她整张脸都红了,「哎!襄襄姊别取笑人嘛!你长我两岁,要嫁也是你先嫁。」
说起婚嫁,大多数姑娘家都会难为情,面红耳赤的说着我不嫁的违心话,却又满心期待觅个好郎君,可是季亚襄被这么说,神情仍是毫无波澜。
一来在她的观念里十七岁的身体还是太小了,尚未发育完全,至少二十岁过后再来计划,二来她爹是个男人,没女人细心,又一直把女儿当儿子养,没有嫁女儿的想法。
不过以她目前干的差事,只怕要嫁人也很难,一般人家接受不了,而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没人要。」她说的是大实话。
奉春县的男人怕她,畏之如虎,其实她什么也没做,既不凶也不骂人,但是走过她身边的人往往都是僵硬一笑,见鬼似的飞快错身而过,绝不多说一句话。
众人畏惧她的主因正是她做仵作这一行。
关晓彤一怔,继而面色讷讷地安慰,「襄襄姊长得好看,是县里的一枝花,别理那些不长眼的臭男人。」
季亚襄点头,她是不理会,没放在心上,反而觉得省事,不用为一些琐碎小事而误了正事。
「晓彤,又来找你襄襄姊了,别又爬墙了,姑娘家勤快些,走正门。」
一阵爽朗的笑声先至,随即是打趣的话语,一位面容黝黑的中年男子跨进门槛,壮硕的身影却有着弥勒佛般的笑脸,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这就是季亚襄的爹,季天魁。
「季叔,你回来了,快来坐坐,我给你拿板凳……」
亲女儿坐着不动,关晓彤倒是蜜蜂般勤奋,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
「不了,刚进门,我先去梳洗梳洗,你和你襄襄姊聊聊。」在女儿的要求下,季天魁也习惯一收工回到家必定换掉出门前的衣物,全身上下洗个干净。
粗获汉子一摆手,进了厨房旁的净室,男人净身比女子快得多,不一会儿功夫便略带湿气的步出。
季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房一排五间屋,中间是堂屋,放置祖先牌位和往来客人,左右各两间屋子,左侧是季天魁的卧房和厨房,连着新盖的净室和茅房。
右侧两间是季亚襄的卧室和起居室,她平时的作息都在这样,起居室也兼做书房,摆满和验尸有关的书籍。
正房的两侧是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屋子,东厢住着周婶和琄儿,对面厢房空着两间,另一间放粮和柴火用,也做储物间,平日不上锁方便取用。
院子种了几棵果树,桃、李、杏、枣和柿子,但照顾不当长得不多,后院开了几垄菜地,种些当季蔬果,想吃就采,省下买菜钱。
「季叔,中秋快到了,我娘要做月饼,你说说要吃什么月饼,我给你做。」关晓彤兴致勃勃的说着,浑然不觉季天魁一瞬间的僵硬神色。
「谢谢你的好意,我爹不吃饼,你给他送一壶酒比捡到银子还高兴。」季亚襄当然知道父亲的心结,开口圆场,发半干的她又将一头鸦黑发丝束起,顿时又变回之前的俊秀少年,阴柔中带着刚强。
「嗯!季叔,我给你打壶酒,再做些下酒菜,你来和我爹饮酒赏月。」想到要过节,关晓彤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
一想到满口之乎者也的关夫子,字识得不多的季天魁连连摆手,「不了,那天我当差。」
「中秋佳节还不放假,衙门没人了吗?」她不满的嘟哝,为人抱不平。
季天魁笑着说:「因为大家都想放假,衙门不能没人,所以我留守。」
其实和他留不留守没多大关系,一个没品阶的仵作能做什么,既不能像捕快捉人,也无法如青天大老爷升堂办案。
他选择留守只是不想触景生情,自从妻子、儿子过世后,他已经不过节了,看着别人欢喜的笑脸他只会更难受,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回想着曾经欢聚的时光而黯然神伤。